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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金童玉女

  不一會,兩名短衣壯漢,會同另外兩名漢子,合力抬出一隻大木箱,送至青衣老者身前放下。

  麻四爺頭一點道:「打開!」

  四名大漢搶著掀開箱蓋,箱蓋掀開後,四名大漢同時探手人箱,閃電般分別抄起一件物事。四件物事,白花花的,很像銀子,不過事實上卻是四支鋒利無比的匕首!

  當下四名大漢腳下一滑,身形散開,迅速占定有利方位,將青衣老者分四面團團圍住!

  麻四爺冷笑一聲道:「這就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嘿!」

  青衣老者輕輕一哦,分別朝四名大漢掃了一眼,既不感意外,亦無恐懼之色,他緩緩轉向麻四爺點頭道:「老弟不要後悔才好……」

  麻四爺取得絕對優勢,得色畢露,嘿嘿連聲道:「我麻老四在長安城中,雖然只是一個小腳色,但有頭有臉的人物,也不是沒有見過,像你這樣一個糟老頭兒,既無來歷又無實學,僅憑幾句空言大話,就想賈某人竭誠孝敬?嘿嘿!你他奶奶的簡直做夢!」

  青衣老者悠然揚臉道:「老弟底下打算怎麼樣?」

  麻四爺獰聲陰笑道:「縛虎容易縱虎難,儘管你老小子什麼也沒有,如就這樣放出去,終究是個麻煩……」

  青衣老者哦了一聲道:「老弟敢殺人?」

  麻四爺哈哈大笑道:「講得真是妙極了,麻四爺不敢殺人!哈哈哈哈!」

  青衣老者接著又問道:「就在這茶樓上?」

  麻四爺目露凶光道:「有什麼不可以?宰了你老小子,然後在你老小子手裡塞把血刀,就說你手持兇器,白晝闖入民居,公然逞橫勒索……」

  青衣老者打斷話頭攔著道:「你老弟自信,官家到時候全聽你老弟的一面之詞?」

  麻四爺抬眼滿樓一掃,大聲問道:「我麻老四的話,想大家都已聽清了,今日之事,設若驚動官府,諸位父老,屆時可願作見證?」

  眾茶客均為當地人士,懾於威勢,誰還敢說個不字?當下紛紛點頭。

  麻四爺見眾人全都點頭,表示願意如命行事,不由得躊躇滿志,再度哈哈大笑道:「你老小子看到沒有?」

  青衣老者點點頭道:「看到了,請吧!」

  雙目一閉,上身微微後靠,竟以一個非常舒適的姿態,在那張竹椅上打起盹來。

  麻四爺看得心頭火起,冷笑一聲:「你估量老子不敢麼?」

  接著一揮手,厲聲喝道:「替我……宰!」

  四名漢子全是三元坊一帶無惡不作的牛鬼蛇神,平日裡憑了幾手拳腳,吃在三元茶樓,住在三元茶樓,早成為麻四爺魚肉鄉里的左右手,他們殺人,根本不算一回事,聞言之下,自然不會猶豫。

  當下,四名惡漢不約而同,匕首一挺,一個虎撲,四道鋒利的刃尖,從四面齊向青衣老者蝟集刺去!

  銀芒打閃之下,椅倒人翻,接著是一聲淒厲慘嚎!

  椅倒人翻,是指青衣老者,那一聲淒厲慘嚎,卻非由青衣老者口中發出!

  整個過程,發生於一瞬間,動作之快,有逾電光石火;滿樓目擊者,包括麻四爺在內,幾乎誰也沒有看清是怎麼回事。

  原來當四方匕首分從前後左右,交攻而至時,瞑目安躺的青衣老者,身軀卻突然一沉,重壓之下,竹椅迸裂,四支匕首乃從頂空成斜十字形穿馳而過。結果,由於角度與衝力各別,四名惡漢,有幸有不幸;左前方的一名漢子,因衝刺過猛,正好迎上右後方那名漢子的匕首,被齊根插入肩窩之內!

  等到身為始作俑者的麻四爺定過神來,青衣老者已自地板上緩緩站起來,不慌不忙地拂拂衣袖,抬頭和悅地道:「塞刀賈禍之計,已告失靈,第二步老弟又準備作如何打算?」

  這位麻四爺,姓賈名大榮,外號「麻皮太歲」,在西京黑道中,雖然不過是一名三四流人物,論經驗閱歷,卻還有些。他見青衣老者上得樓來,光動口,不動手,以為老傢伙僅是一個過了時的混混兒,充其量在年輕時跟他一樣,縱然會兩手,亦極有限。這時事情鬧開,才知道老傢伙來歷不凡,就憑剛才那一式千斤墜,他姓賈的就是再練上十年八年,都別想摸到一點邊兒!

  青衣老者見他面無人色,冷汗直流,不禁微微一笑,又道:「老弟假如別無表示,那可就要聽老夫的了?」

  說著,轉過身去,向就近一名茶客問道:「麻四爺這爿茶樓開設多久了?」

  那名茶客期期地道:「大概三年多……」

  青衣老者頭一點道:「就算三年好了。」

  接著轉過身來,抬頭含笑道:「三三得九,三六一十八,三五一十五,三年共計一千零九十五天,零頭不計,只算整數,一千天,換句話說,也就是一千兩銀子,老夫的五成幹股,就算從你開張那天搭起,老弟反對不反對?」

  三元坊逞橫一時的麻皮太歲,如今竟成了個啞口葫蘆,除了不斷地抹額汗,似乎再無他事可做。

  青衣老者點頭輕輕一咳道:「既然老弟不反對,那麼,親兄弟明算帳,咱們不妨暫且結一結,老夫的五百兩股利,請于明天下午籌齊,送去南城太平棧如何?好,一切勞神,改日再見!」

  晚上,金素蓮找來俞人傑房中,責問道:「這兩天你都在忙些什麼?昨天出去一個下午,今天又是一個下午,是不是討厭跟我們爺兒倆在一起?」

  俞人傑笑笑道:「你說呢?」

  金素蓮微嗔道:「我不管你,你一定得說明白,這兩個下午,你都去了哪裡?」

  俞人傑輕輕咳了一下,說道:「昨天是去碑林,看了一個下午的字帖,今天則在書鋪中,翻了一個下午舊書,目的是想買兩本合適的曲譜……」

  金素蓮轉嗔為喜道:「買到沒有?」

  俞人傑搖頭道:「有是有,只是價錢太貴。」

  金素蓮著惱道:「既然不想買,為何不早些回來?明天就是王府壽慶正日,看你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似的!」

  俞人傑微笑道:「有一個晚上,還怕不夠麼?」

  說著手一伸道:「準備唱的,是哪幾首曲子,拿來我看看!」

  金素蓮道:「那本摺子我沒有帶過來,爺爺打算叫我唱一首『人月圓』、一首『折桂令』,兩首雙調『殿前歡』——『殿前歡』你吹得來吹不來?」

  俞人傑搖搖頭道:「如此安排,我看不甚妥當。」

  金素蓮怔了證道:「為什麼?」

  俞人傑道:「唱曲子必須適合一個地方的風土民情。如東平一帶愛聽本蘭花慢,大名一帶愛聽摸魚子,南京人喜聽生查子,彭德人喜聽木斛紗,都是明例。這些,同時是規矩,也是禁忌,一點錯亂不得!」

  金素蓮驚奇地張大雙眼道:「你怎麼如此在行?」

  俞人傑微微一笑道:「這並不能說我有多內行,而只證明你們爺兒乃半路出家,當初決不是吃這一行飯的人,我猜得對不對?」

  金素蓮眨眨眼皮道:「何以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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