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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一元大法,是一种无上正宗的内家心法,一个人如果心不正,情不顺,她能求得定、明、静、慧,而不着色相么?嘿,她不早就走火入魔,才怪!

  玄清上述诸节,只在证明南海一枝花的重于情而又专于情。

  同时,也惟有专于情的人,才知礼,才识义!

  今天,我们无法抹煞事实,南海一枝花可能确在天地帮中,但我们切不可果断地认为,她的再度出世是为了助纣为虐,像三色老妖一样,是受了天地帮主名和利的诱惑。

  相反地,玄清以为,南海一枝花是在利用着天地帮。

  利用天地帮的罪行,引出她想再见一面的人,仇志!

  有关仇大侠的一切,我们一无所知。同时,那是两位前辈私人间情感的纠纷,玄清也不便妄作揣测。不过,有一点,玄清可以确定,以南海一枝花今天的成就,又在隐居数十年后,决不会轻易做徒劳之举,所以,由南海一枝花的再度出世,我们知道了一件事实,那位名叫“仇志”的“仇大侠”一定仍在人世!

  现在,我们可以知道,我们这一边,很可能还有一位隐身助手——那人便是仇志仇大侠!

  同时,我们又可以知道,我们并不是南海一枝花的敌人,同样的,南海一枝花也不真是我们的敌人,所以说,南海一枝花的武功再高一点,也并不十分可怕——诸位想想看设若玄清微言幸中,岂非大值吾人宽慰?

  室内,紧接在落针可闻的寂静后面的,是一阵雷鸣的采声。

  “且慢,”玄清道长双臂微挥,待众人停声之后,继续说道:“此去九嶷山途中,玄清尚有一点顾虑,尚望各位注意及之——尤其是司马少侠、闻人少侠、以及华山梅掌门人三位——那便是,南海一枝花可能指使门下,由天地帮徒协助,对吾辈暗施手段,以为要挟那位仇大侠的借口——这一点,从司马少侠和北邙韦侠在城陵机的遭遇,以及对方对司马少侠之熟稔,可窥端倪——由于对方年事甚轻,虽系奉命行事,但他们会选年龄相若的三位少侠下手,却极可能。”

  众人点点头。

  玄清道长继续说道:“俗云:名师出高徒。以南海一枝花在武学上的成就,经她老人家调教出来的门下,身手自属不俗。吾辈来日如遇上此等事,一定得小心应付,不可丝毫大意,这是份内事,尚在其次!另一点,应该特别注意的,便是不可任性。纵令来人武功在我们之下,假如确定了她们是南海门下,我们便须在尽可能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容忍——我们不应该将一个疑敌弄成真正的劲敌,自求纷扰。”

  众人甚以为是。

  最后,玄清道长道:“至于此去九嶷山的走法,以及人员的分配,仍请慕容老前辈筹划为宜。”

  玄清道长说罢,一揖归座。

  “果然不愧羽衣诸葛之称,见解之周详,着实令人钦佩!”天山毒妇笑赞了一番,然后朝众人正容说道:“此去九嶷,虽然以顺着湘水南下较为便当,但我辈皆不习水性,易为敌方所乘,而且,联络与呼应上,也欠方便。所以,我们仍以走官道为宜。至于人员的分配,大可不必。因为,大家知道的,我们今天的岳阳之会,早为该帮所知,我们再谨慎些,也是多余。这一路,大家高兴怎么走便怎么走,只要月底能在九嶷北麓的宁远会合,也就可以了。”

  于是天山毒妇吩咐取来纸笔,提笔在纸上定了“追踪可疑人物”、“求援”、“回避”等三种暗号,给众人传阅了一遍,然后交给司马玉龙道:“不早了,我们暂时各散——这个,少侠等会儿给韦、方二快看看。”

  这时候,天已三更。

  众人相继下楼。

  司马玉龙走在最后,他朝前面诸人望着,不知道跟哪一个走去是好。

  上清道长是他的始业恩师,天山毒妇是他情侣的祖母,他想慰问正果老禅师的少林惨变,他又想趁此机会告诉一瓢大师有关衡山七老的不幸消息,天龙老人是他景仰的人,昆仑驼跛二仙翁也是他景仰的人。

  他喜欢和笑脸弥陀走在一起。他更有一点离不开玄清道长。

  很久很久了,他还没有跟玉清道长交谈一言半语——他渴望私下见见华山五剑,以及——以及华山一朵梅。

  他木然地将那张记着暗号的纸片交给笑脸弥陀和跛仙翁方武。

  他痴立着,像一段木头——直到远处更鼓传来,他才蓦然惊觉,偌大一座岳阳楼前,夜风徐徐,月色迷蒙,冷清清地,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拖着一条悠长的黑影,孤立在那里。

  ▼第十九章 疑惑

  司马玉龙四面望望,解嘲地微微一声苦笑,然后举起了脚步。

  他掉头向东,朝城中走去。城中,一片死寂,灯火全无。他在一条大街上停下脚来,心想,他们都到哪儿去了?我又将往何处是好?

  想了一会儿,不得主意,只是提起脚来,继续往前跑。

  就在这个时候,转弯角的一家店门中,隐约透出一丝烛火,他走过去,抬头一看,月色下,只见店招上写的竟是“如归老栈”!

  司马玉龙心中大喜,连忙走上去,轻轻叩着门板。

  “谁呀!”

  一个粗哑的喉咙在里面问了一声,声调充满了不高兴。跟着,店门半开,露出一张丑恶的面孔。

  “伙计,有空房间么?”

  “没有!”

  紧接着,卜地一响,店门给重重推上了。

  司马玉龙眉头一皱,暗忖道:这就怪了,没有就没有,干吗要给客人颜色看?

  江湖上,各种行业之中,就数饭馆和客栈两种行业的伙计,招呼客人们,最为亲切有礼。今夜,司马玉龙碰到这种事,尚是他在江湖上行走以来的第一次。

  司马玉龙的修养,可算得是够好的了。可是,这一回,也给气火了。他真想强行拍开店门,进去问问那个家伙,他司马玉龙曾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他?但他转念又想:跟这种人,这样做,值得么?

  他轻哼一声,忍住气,掉转身躯。

  就在此刻,吱呀一声,身后店门,又开了。

  司马玉龙不禁好奇地停下脚步,回头返顾。

  从门缝中探出来的,仍是那张丑恶的面孔——这时,那张面孔半偏着,似乎在有意让屋内的灯光照上司马玉龙的脸。

  “喂,客官——留步。”

  “难道空房又有了?”

  “对不起,相公!”那家伙装出一副笑脸,比不笑更为难看地道:“刚才我醉了。”

  刚才他醉了?

  这是什么话?

  很显然地,这是慌不择言。

  这家伙为什么慌呢?——因为他想留下我司马玉龙?

  他为什么要留下我?——因为他已看清了我的面貌?

  察言观色,已知其中大有文章。不过,以司马玉龙这等人物,哪还会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只要时刻留点意,怕什么?

  当下,司马玉龙跨上一步笑道:“哪里,伙计,这么晚了,能有个宿处,也就够感激的啦。”

  那家伙将店门开大一点,侧身让进司马玉龙。

  司马玉龙毫不介意地缓步而入。

  屋内一张小木桌上,杯盘狼藉,那家伙,的确是在喝酒。可是,看那家伙的神色一点酒意也没有,就像他在藉酒消遣时间,而等待着什么人似地。

  那家伙这时的态度大变,他小心翼翼地将司马玉龙带至一间雅洁的上房,伸手便要去接司马玉龙那只轻便书箱,司马玉龙摇摇头笑道:“伙计,太晚了,我困得很,别张罗,明儿再说吧!”

  那家伙又朝司马玉龙偷望了一眼,趑趄而出。

  司马玉龙连房门也没完全关上,便即熄灯上床,他暗笑道:“多给你这家伙一点机会,假如真是活够了,你就来吧。”

  直到这个时候,司马玉龙这才记起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便是,先天太极式他已全部练成,他该将它交给梅男。

  此去九嶷山,尚有二十多天的时间,以梅男的过人资质,在这段时间里,大成虽然无望,但想练个三二成火候,则是绝无问题。以先天太极式神妙的防守威力,如有三二成火候在身,将来在九嶷山一旦遇上事,岂不正好发挥妙用?

  想到这里,司马玉龙大感懊恼。

  他想,无论如何,明天我该找着她!

  以司马玉龙现下内功方面的成就,他并不必倒卧睡眠。这以前,他一直是盘坐调息,勤习先天太极式。今夜,他为了要察看那个店伙计究竟会要些什么花样来。便以五行神功中的卧龙式,代替了盘坐。

  表面上看,他似已熟睡,而事实上,十步之内,即令是飞花落絮,也难逃得过他的耳目。

  时间像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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