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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当时,蓝脸老人在和小姑娘擦身而过之后,突然在小姑娘身前三四步处停步回身,老人睁着一双惊奇的眼光打量着小姑娘,小姑娘也狠狠地瞪着蓝脸老人,那个小姑娘并不忌生,二人相持了片刻,蓝脸老人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小姑娘啐了一口,掉头就走。蓝脸老人微微一笑,用手向小姑娘身后遥遥一指,小姑娘立即木然痴立不动,蓝脸老人右掌伸出,离小姑娘身躯尚有半尺之遥,小姑娘全身便已离地而起,跟着,蓝脸老人就这样将小姑娘托着走了。

  “我看出了事情大有蹊跷,无暇顾及老人的惊人武功,连忙上岸随后赶去。可是,等我上得岸来,一老一少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我闷闷地回到船上,正好碰到施老二拉我转述司马兄弟的种种经历,我登时恍然大悟,想出那位小姑娘可能就是天山毒妇前辈门下闻人小女侠。但我在施老二面前并未露出任何表示,施老二性子比我躁,我已暗暗想到蓝脸老人的来历,只是一时不能决定它的正确性,万一此魔真是黑水黄衣蓝面叟的话,不是我王奇泄气,别说一个施老二是白饶,就是咱们华山五剑联手齐上,也是不成。

  “碰上这种事,急也枉然,所以,当夜我建议梅侄停船,第二天,我便跟司马小兄弟进城,其目的是探探动静,顺便将闻人女侠的相貌问个清楚,免得找错人弄成笑话。

  “就在我们喝酒之际,我看楼下街上那个独臂黄大押着一担酒菜匆匆而过,当时心下一动,立即留下司马兄弟,下楼盯上了独臂黄大。走到一座巨宅门口,我又看到了那个巫山淫贼正和一个黑皮长脸,双目精光闪射的老人低声说话,神情似乎异常紧张,我怕双方朝了相不方便,虽然我恨透了那个淫贼,也只有忍气又退了回来。

  “半路上,我向一家店铺借了纸笔,匆匆写了大概情形,请杨老大或者施老二派出一人助我一臂之力,我的意思是想由我拼死去诱开那个蓝脸老人,再由老大或者老二去搭救闻人女侠。

  “司马兄弟走后,我又呆了一阵,直到天黑,方才外进巨宅的西厢后脊,也许我去得太早,违背了夜行人出动的规矩,所以并未遭到阻碍。

  “我始终伏在一个地方,只等船上去的人和我取得联络,我便准备按照计划行事。二更将尽,我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悠细而陌生的声音:“朋友,妄动不得,切记。”

  “说来惭愧,等我王奇循声察看时,鬼影子也没有看到半个。我王奇在当今武林中虽不是什么顶尖儿的人物,但说能有人让我听到声音而不令我看到他的人,屈指算来,尚不多见。

  “可是,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亲身经历了,能容我否认么?人家武功既比我高,又是一番好意,我王奇当然只好拜领。于是,我加倍小心地在原来的地方,静候发展。二更将尽,司马兄弟突然现身,我见了,几乎吓出一身冷汗。尚幸小兄弟身手灵捷异常,厅上那魔头已是目不旁视,我还以为——

  “什么?”梅男不禁不安地插了一句:“他给黑水黄衣蓝面叟发现了?”

  底下由司马玉龙将经过说了一遍。

  司马玉龙本想立即将剑转交梅男,梅男摇摇手,微笑道:“且慢,大叔还有一段没说完呢。”

  二剑施敬也催道:“杨老大,当时你做什么去啦?”

  一剑杨雄可没有三剑那般达观,他经二剑一问,嘿然良久,方始深深地叹了口气,开始说道:

  接到老三的条子,我于二更左右起程,我想不到这位司马小兄弟的心思竟会如此玲珑透彻,不声不响地跟在我身后,直到他在老桂树下伏身,我方始发觉,——且说我抵达老三条子上指定的那座巨宅之后,一径上了前厅屋脊,就在我正拟往二进后厅躺下去时,我听得耳边风响,一抬头,一条黑影如浮光掠影从我面前丈许远近一闪而没。我虽心惊于此人轻功之妙,但亦没有在意,心想,既然来了,假如救不了人,对老三如何交代?

  我继续往里窜,一棵巨大的百年老桂树突然挡在我的眼前,从树枝间望过去,后厅上有人正在喝酒。

  我意思是想到那棵桂树上面去,行动起来比较方便些。可是,偶一抬头,桂树浓校内忽然伸出一只人手,它向我微微摆了两下,我以为是老三招呼我暂等,于是,便在前厅屋脊上伏下身来。

  这时,桂树顶上传来一个陌生而悠细的声音:“为了很多人的安全,朋友,你最好别再往前跑了。”

  我这才知道桂树顶上并不是我们老三。

  那人语意虽善,语气却有点刺耳。依着我杨雄平常的脾气,不立起上去一剑连树劈倒才怪!可是,我们老三是个精细人。他说那个蓝脸老人可能就是三色老妖,决不会错到哪儿去,武林中,什么人都好惹,如果这座宅子中真有个三色老妖存在,实在犯不着拿自己的一世英名去斗这份闲气。

  所以,我只好打消更进一步的原意,守在原地——接着,司马老弟进来了——司马老弟进来的种种,刚才司马老弟自己已经说过了,毋庸我来赘述。直到司马兄弟抱剑退出,我知道惊险已过,同时又见西厢房有人长身而起,看去有点像老三,于是便在宅外和老三碰了面,随后便在护城河旁拦会了司马兄弟。

  这是一个相当令人迷惑的谜。一剑、三剑、司马玉龙都不认得他,看样子他不一定就认得一剑、三剑和司马玉龙。那人关心司马玉龙等三人,可能是为了立场相同的关系,很显然的,那人决不会是黑水黄衣蓝面叟的朋友。

  那人的武功是相当惊人的,虽不能超出三色老妖,但也相去无几。三色老妖固然看破了他藏身树顶,但老妖却没有发觉他于何时离去。

  那人虽然没有正面和老妖为敌,但从他通知司马玉龙先走的语气上看来,那人似乎并不怎样忌讳三色老妖。

  司马玉龙年轻识浅辈低,不能认出那人的真面目,情尚可有。但身为武林知名,华山五剑中佼佼者的一剑三剑,居然也是一无所知,在一剑三剑来说,这算是栽到家了,但在众人来说,却更增加了这个谜的神秘性。

  众人静了一阵,谁也没有猜透半点端倪。

  司马玉龙于是从背后摘下那柄碧虹剑,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走至梅男跟前,高举过顶,虔诚地致贺道:“物归故主,但愿贵派在贵掌门领导之下,日益其昌。”

  梅男芳容顿整,盈盈起立,缓缓自司马玉龙手上接过那柄碧虹剑。司马玉龙一躬而退,一二三剑的脸色都显得异常激动。梅男接过宝剑,左手执着剑柄,右手不住地敲弹抚娑着剑身,露出十分依恋珍惜的神情。

  良久良久之后,梅男方抬起脸来,肃容向司马玉龙恳切地道:“无由受赠谓之贪,梅男所不屑也者。然敝派以剑法为镇山之学,而此剑又为敝派金龙剑法之命脉,剑身虽只刻有三招诀式,但内会变化,却极奇诡难测,本派历代之高手皆系对此三招别有领悟,方能出人头地,故此三招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华山派门下弟子在剑术上的成就,全凭各人的天赋,对碧虹三招的领悟深浅而达到某一个极度,故自此剑于二十年前失落后,本派在武学上所受的影响,简直无法言喻。

  “现在,托历代祖师荫庇,假如小兄弟之手,重获此剑,大姊虽然愧感交集,却不敢辞让不受,小兄弟所施于敝派之惠,亦可谓大矣。大思不敢言报,惟有将此事列为敝派遗训,千秋万世,长系一片铭感了。”

  梅男说毕,向身后一婢比了一下手势,小婢立趋后舱,不一会捧出一只制作精巧的锦盒,梅男慎重地将锦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面长约八寸左右,淡紫细绢制作,上面绣有一条金光耀目的金龙三角小旗,执着小旗的牙柄,伸向司马玉龙道:“此为敝派最高信物,其威力几与掌门令将相等,今后小兄弟如有差遣或需求本派自掌门人以下,以及与本派有往还之其他门派,无不唯执此旗者之命是听,伏望贤弟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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