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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怪叟翻眼道:“你知道?嘿,差得远呢!老不死的虽然是刚到、但玄清老弟最后两句话老不死的已经听到,玄清老弟真是名实相副的羽衣诸葛,老夫佩服之至。”

  玄清道长连忙逊让道:“玄清也只是胡乱猜测而已,长者过奖了。”

  怪叟笑道:“老弟且慢自谦,你以为老不死的真是在赞美你么?”

  玄清道长赧然一怔。

  上清道长忙笑道:“你这个怪物也真是,人家好意尊你一声长者,你就处处以长者自居,说这也不是,说那也不是,弄得人家一头雾水,难道你就不怕我这个道士头儿光火而尽藏武当之酒么?”

  怪叟大笑道:“茹晕饮酒,不顾道体者,逐出无赦!此为武当清规第十九条明文规定,你牛鼻子首先身犯大戒,如不向我老不死的行行贿,看我老不死的不将你们武当派所有的紫金招牌捣个稀烂才怪。”

  上清道长也笑道:“百花露仅为贫道练丹合药之用,你老怪几曾见贫道破过戒来?这样好不好,你现在就去捣烂本山各观招牌,贫道也自此刻起,分向各处尽破百花露的瓮底如何?”

  怪叟吼道:“你敢!”室中其他三人全部失声大笑起来。

  玄清道长这时已自案头取出一副云板,连击三次,室门上立即响起一阵剥啄轻叩。

  玄清道长向门外吩咐道:“是净云么?速备素席,并取百花露一瓮伺候。”

  怪叟向门外大声更正道:“三瓮百花露,百花露三瓮,小杂毛听清没有?”

  室外一声含笑轻诺,随即寂然。

  上清道长笑道:“怎么样,老怪物,现在该是时候了吧?”

  五行怪叟忽然一反嬉戏之态,长叹一声道:“老夫自君山和这个娃儿分手,便取道北邙,想先到天龙老儿那边去看个究竟,半路上碰到十方寺第二次派往北邙会的大慧僧,大慧僧系自北邙回来,他见到老夫总算还有三分敬惧,不等老夫开口,便将此行经过说了个详细。嘿,你们想想看,大慧僧说的是些什么?唉!——事情演变至此,真出乎所有的人意料之外,包括你这个羽衣诸葛和我这个自视甚高的老不死的在内!”

  玄清道长道:“遗失的当真是上半部?”

  怪叟,目注玄清道长之面,谛视良久之后,摇摇头道:“玄清老弟,你假如对天龙老儿稍存半点不敬之心,就真正该打了!”

  玄清知道怪叟的目光异常锐利,已然看透心底秘密;禁不住略显赧然之色,但细审怪叟语气,又是一怔。难道——?

  上清道长一旁摧道:“你老儿再不说个爽快,可就别怪我牛鼻子修养不够了。”

  怪叟哈哈狂笑道:“要说还不简单?两句就完了。第一句,大智僧丢的是上半部。第二句,北邙天龙老儿的下半部也丢了。哈——哈——哈——听清楚了没有?这一来,司马小娃儿的盗嫌算是暂时洗清了。现在只剩下两个单纯的问题,第一是大乘神经何处去了?第二是武当派弟子掌毙衡山派弟子的这笔账如何算?哈哈!”

  上清道长、玄清道长、以及司马玉龙全都啊了一声。

  什么?大智僧在未达北邙之前就丢了经?天龙老人的下半部也丢了?大智僧仅为衡山派的二代弟子,经丢了,情有可原。北邙派为六大派之一,派中高手如云,武功杰出,为六派中名派之一,五十年前,因天龙掌威力绝伦,若非武当的“大罗掌”相与伯仲,几为六派盟主。天龙老人为北邙掌门,何人斗胆,竟敢捋此虎须?

  这真是武林中数百年来空前的惊人怪闻。

  除了怪叟的狂笑余音外,室中沉闷得怕人。

  就在这时,四个道人推门端进素肴和酒瓮。

  怪叟凑上去从一个道人手上夺过一瓮百花露,一口吹去封泥,凑上嘴唇,咕嘟咕嘟地不消盏茶光景,便已喝得涓滴不剩,喝完一瓮,放下空瓮,怪叟这才啧着嘴,笑瞇瞇地向上清道长道:“吃人家的嘴软,现在你老道就是要我老不死的蹈汤赴火,我老不死的也是心甘情愿啦。”

  众人相将入席。席间,五行怪叟作结论道:“天龙老儿的为人虽然有点自高自大,但心地却是相当善良正直,这一点,老夫敢为之保证。所以,大慧僧所说天龙老儿亲口告诉他北邙的半部也丢了,老夫是百分之百的直信不疑。以天龙老儿那份前无古人的自尊的性格,一旦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大事,武林中一场腥风血雨,便是指日可待的了。到目前为止,我们大家只有一件事好做,就是各凭机智才力去找那两处劫经之人!”

  玄清道长大概是因为自己推断有误的关系,闷坐一旁,落落寡欢。怪叟看了他一眼,哈哈笑道:“诸葛一生,未尝无错,其所以得名者,成多于败而已。老弟身居一派高位,素为武林所重,何至襟怀仍然狭仄若此?”

  玄清闻言,霍然惊醒,避席谢道:“长者一言,胜过捧经百日,玄清愿自明日起,暂悬观务,亲下武当,附长者骥末,不将冤尸事件访实清楚誓不回山!”

  怪叟拍手笑道:“对,对,这才是豪杰气概,老夫首先赞佩。”

  上清道长这时皱眉道:“当今之世,除了你五行怪叟外,活着的,就武功而论,敢说无人能在天龙老儿之上,贫道思维再三,仍然不解此事何能发生?”

  怪叟冷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天龙老人手艺固佳,但吃亏在他过份自大,额高于顶,目无余子,他哪里想得到会有人动到他的脑筋,在疏于防范下,纵有通天本领又何能不落有心人之算中?”

  怪叟说至此处,探手怀中捞摸了好一会,这才掏出一颗清香四溢的药丸递与末座的司马玉龙道:“这是数年前少林正果老秃所赠的‘少林行功秘丹’,老夫对此无甚大用,你小子马上吞下去,骤增十年功力尚是小事,老夫传给你的那一手玩意儿自此也不须静室潜修,只要记住行功诀要,便是行路睡眠也能有所进境也。”

  上清和玄清两道长目注怪叟掌中红丸,露出一脸异样神采。司马玉龙知道此丸来历定然不凡,慌忙离座自怪叟手中接过,笑了笑,便自吞入腹中。

  上清道长一旁喝道:“此丹为少林秘宝,其珍贵几与达摩九经相等,长者此丹定系少林信物‘木鱼’所易,玉龙几何得恁地无礼,连谢也不道一声?”

  玉龙望着恩师之面,意颇惊惶。

  怪叟却在这时哈哈笑道:“牛鼻子枉为人师,连五行山出来的一些臭规矩都不知道,真是可笑。我问你,你老牛鼻子有这种机遇么?假如你牛鼻子将你的徒儿教得跟你一样刻板守旧,我老不死的恐怕连理都不愿理吶?”

  上清道长深知怪叟脾气如此,刚才之举,也不过是做师父的一点应有礼貌,及见怪叟这样说,便即一笑而罢。

  怪叟最后又道:“自明天起,我们几个,均应分头并进,合力访求大乘神经的下落,大乘神经如有下落,大智僧冤死之谜便能不攻自破,此谜一破,衡山武当之间也就无甚恩怨可言了。”

  上清道长先将衡山七老寻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皱眉道:“衡山七老挟怒而去,贫道已答应于短期内给该派明白交待,长者对此事可有更佳办法见教?”

  怪叟哼了一声,冷笑道:“你牛鼻子也未免谦虚过份了,以大智僧的行为而论,可说是人人得而诛之,玉龙所做,并无不当。岂能因某人为大派弟子,便可纵凶为恶。至于大智僧的冤死,那是别人的事,何得迁怨于武当弟子?玉龙在十方寺,宁愿不辞一死,而不忍心当场公布大智僧之秽行,已算尽了恕道。一瓢老秃是个知趣的便罢,否则的话,以他们四尊七老来和你们武当五清真来斗,也不一定就讨得了好,何况还有我这个专管人间不平事的老怪?哼哼,咱们走着瞧,虽然事情演变至此,伏虎尊者的嫌疑略渐脱轻,但我公孙民就是这副牛脾气,始终不相信在这次事件中,他们衡山派的人能完全脱得了干系!”

  三更将尽,散席安息。

  第二天,上清道长仍回天柱真武神殿,准备传集五观全部道俗弟子,告知事件始末。玄清将停留观中二天,将观务作一妥密安排后再行下山,五行怪叟公孙民和司马玉龙则当天别过众人走下武当。

  第三天,老少二人走到新野。

  二人在新野分手,分手时,怪叟交待道:“丢了神经下半部,在北邙派来说,可算是一件自该派开派以来的大事,该派少不得采取种种措施,你小子不妨取取巧,先往北邙一带走走,相机行事,明年三月三我们仍在君山相见。”

  怪叟走后,司马玉龙甚感怅然。

  前路茫茫,何处是归程?

  此时距来春三月,尚有四个月,在这短短四个月中,凭他的能力和阅历,他能有所建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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