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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糊塗伯」和藍家駒跟在它後面。

  只見黃狗縮著鼻子,低頭及地,嗅著,一直嗅到那張竹椅上,正是昨夜車把式坐過的地方。它由前腿爬在竹椅上,叫了幾聲,又向門外跑去。

  它一直到了柵門外,不住地打圈,又狂吠起來。

  藍家駒奇怪地道:「阿叔,這地方,就是昨夜辛少俠駐足說話的地方,阿黃這是什麼意思?」

  「糊塗伯」的神色很難看,又向黃狗打著手勢。

  阿黃又掉頭跑回屋裡。

  只見它在窗子外,臾了一會兒,又跑向後院,一直到了後面竹籮邊。它前腳抓著竹籮,汪汪叫個不住。

  「糊塗伯」怒哼了一聲:「老夫明白了!」

  藍家駒忙問:「家叔知道了是誰?」

  「糊塗伯」瞪大金絲眼,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阿駒,你上當了,引狼人室……」

  藍家駒失聲道:「難道阿叔是說辛少俠……」

  「糊塗伯」罵道:「什麼辛少俠?明明是有人冒充辛維正那小子,把你瞞過了,又恰好老夫不在家,被人撿了便宜去!……」

  藍家駒大驚失色地道:「阿叔,你怎麼知道的!」

  「糊塗伯」哼道:「你比不上阿黃。它已告訴我了,劫走你爹娘的,就是昨夜進入這裡的人。是由後面進來,破窗人房,劫走了人,再由後面跑掉的。」

  藍家駒失聲道:「怎會有這種事?……」

  「糊塗伯」向竹籬後一指,道:「由這裡過去,就是竹林。那賊子劫了人,只顧火速脫身,利用竹林掩蔽身形溜走,可是,他雖明知我不在家,你又出去了,還是這麼慌張,留下了一個破綻

  藍家駒道:「賊子留下了什麼破綻?」

  「糊塗伯」道:「他因急於離去,未曾對阿黃下手,他決未想到阿黃是經我調教過的靈犬!哼!你小心看家,別再擔心了,我馬上追下去,也許可以盯到那賊子!」

  說著一把抱起了黃狗,飄然掠過竹籬。

  藍家駒忙叫:「阿叔,你到何處去?幾時回來?」

  「糊塗伯」哼道:「廢話!當然是到『金湯堡』去!一直找回你爹娘,一同回家。」

  藍家駒脫口道:「阿叔不是去追趕賊子?怎麼去金湯堡?」

  「糊塗伯」頭也不回地道:「去問辛小子要人!」

  藍家駒忙道:「阿叔,不要錯怪辛少俠!」

  「糊塗伯」喝道:「胡說!我又沒有什麼仇家,只有那小子結了不少粱子,才有人假冒他的身份來惹上老夫。我如追不到賊子,當然只有叫辛小子負責,你還是去把後面老丁挑的擔子收拾了吧!」

  話聲中,腳不停;話落,入已穿入竹林,—閃不見。

  藍家駒呆著發怔,兩串眼淚,奪眶而出……

  他是又恨、又悔、又怪自己好糊塗,實在,他也沒見過辛維正本人。

  岳陽,金湯堡。

  在大廳裡,一片嚴肅,有一股異常的氣氛,沉悶地叫人窒息。

  正中坐著「降魔子」黃逸公。

  左右手,站著「刀尉」佟宗義與「劍尉」謝奕方。

  側邊,坐著金紫鳳姑娘——她正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而又無可奈何。

  因為,她是「金湯堡」堡主金鵬舉之女,也等於現在實際上的主人。「霹靂子」自戕後,淫婦黃氏已死在雷定遠之手,她這劫後孤雛,「降魔子」以師叔身份,對她格外愛護,設有她的坐位。否則,她也只有和佟、謝、辛三人一樣,只有侍立的份。

  她連番大變之後,比以前文靜了很多,雙眉間也平添了不少憂鬱。她之所以坐立不安,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那是因為,在宜昌所發生的事故,早已在四天前傳到「金湯堡」了。

  當這個奇突得出人意外的消息由「小靈猿」唐志中帶入「金湯堡」,當作是大笑話向降魔師徒述說的時候,「富國侯」葛平章與「智男」孫棄武剛離去半天,「神偷」高樂仁也不在堡中,辛維正先是錯愕奠名,繼之霍地站了起來。

  卻被乃師黃逸公一聲:「別急,你,維正,坐下來。」

  直等到「小靈猿」唐志中把打聽到的一切經過——包括了「煞相」雷定遠和「迷魂娘子」冉金蓮被「醋婆婆」突發醋勁之下,斃在川東「雲陽」一家小客棧中開始,再把為了一個小木箱中可能是「三王秘芨」,而有人一路逐扛而下,懸賞黃金萬兩,直到宜昌發生一連串事故,有人以辛維正名義殺人留字兒為止,雖不十分詳細,但已差不多了,大家先是大為高興,笑聲不絕,直到提及有人冒充辛維正時,氣氛才不對了。

  「小靈猿」唐志中把所聽到的述說已畢,發表了他的意見:「這太簡單了!維正兄根本沒有離開岳陽,管人家怎麼胡說八道?我們只要把那個敢於冒充維正兄的賊子逮住就行了!」

  黃逸公咳了一聲,嚴肅地道:「不是這麼簡單的。這個冒充維正名義的人,十分陰毒,殺了朝廷命官,又殺了原告苦主,是存心想利用官府,找我們的麻煩。一個處置不好,我們會有口雄辯,要惹出很大麻煩了。」

  身受魔難又受重傷,身心俱瘁的金紫鳳姑娘,幸在「長春丹」藥力之下,漸漸復原,臉上仍然蒼白惟悴。她先是為雷定遠和冉金蓮之死在「醋婆婆」杖下,死得那麼容易而高興,等到聽完了,又有黃逸公這一段話,她氣道:「師叔,官府又算得什麼?准敢來找:金湯堡』的麻煩,只有官府怕我們找他們麻煩,他們敢惹我們嗎……」

  黃逸公截住搖手道:「風兒,不是這麼說。不怕官,只怕管,我們是安分良民的一分……」

  金紫鳳叫道:「師叔,他們管不了我們;何況,根本與維正師哥無關,怕什麼?」

  黃逸公沉聲道:「鳳兒,別鬧孩子氣,你不懂官家的事,這不是怕不怕問題,而是官場中自有規矩——」一抬頭,目注辛維正,道:「維正,你準備一下,等官府一有人來,你就跟他們去官府—趟。」

  金紫鳳叫道:「什麼?師叔怎麼這樣說?有誰敢進金湯堡來魯蘇,風兒會叫他爬回去,先砸斷他的狗腿!」

  黃逸公肅然道:「鳳兒,錯了。你這樣任性,正中了賊人奸計,也就是師叔剛才說的一個處置不好,麻煩更大了!」

  金紫鳳頓腳道:「哪有這種氣人的事?聽說見官要向官兒下跪的,能這樣委屈維正師哥嗎?何況……」

  黃逸公搖頭道:「風兒,你要聽話,千萬胡鬧不得。我們武林人,最討厭沾惹官府,就是討厭這些名堂,但是維正是清白的,他只要據實回答,自有王法審斷。對父母行個禮,也不算什麼委屈!」

  金紫鳳道:「如果他們亂用什麼刑具呢?我聽說官家是不講理的。一進了公門,屈打成招的很多,鳳兒絕對不能讓維正師哥去見官!」

  黃逸公擺手道:「好了,風兒,師叔自有道理,一定會好好應付的。你一定要聽話,如果你傷了官家的人,或折辱了他們,就誤了事。本來發有事的,也會弄成大事;清白的,也變成犯了王法了,也就中了賊人移禍江東之計了。」

  金紫鳳默然了一會,柔順地道:「只要師叔作主,風兒不會亂動的!」

  ▼第四十二章 岳陽風雨

  黃逸公欣悅地道:「這才是懂事的鳳兒,你可先去歇著。」

  金紫鳳道:「鳳兒並不累。師叔,您可知道是誰冒充維正師哥?」

  這,也是大家都在猜測的問題。

  黃逸公道:「這倒簡單,不外是與雷定遠有關的人,也可能是喜歡出風頭的扛湖道,想利用你辛師哥的名氣闖出旗號!在未明真實情況以前,是難以斷定是誰的!」

  辛維正瞿然一震,道:「師父,雷某人尚有一子,也就是……」

  金紫鳳一震,神色一慘,疾叫道:「不准你提起他,我恨死他了!」

  辛維正一怔,果然依著她,笑道:「不說也罷,師父也會知道的。」

  黃逸公點頭道:「風兒,不必生氣。天下武林,誰不知道姓雷的和……金湯堡的連襟關係?事已過去,雷定遠已經遭了報應,你不必傷心記恨……」

  金紫鳳顫聲叫道:「風兒永遠不能忘記姓雷的父子所加給金家的奇恥大辱!風兒不會承認有這麼一個表哥,如被我碰到了他,鳳兒一定……殺了他!」

  說著,臉龐通紅,哽咽著流下淚來。

  辛維正有點歉疚地搓著手,他後悔不該當著師妹的面,說起「黃衣公子」雷光祖來,勾起了師妹的刺心恨事。

  當著這多人面前,他當然不好意思對她勸慰,只有呆著了。

  如潮往事,由廬山到衡山,及在洞庭湖上知道雷光祖即是什麼「殿下」,而沒有再照面,就失去了雷光祖下落……也夠他思索的。

  黃逸公沉聲道:「雷定遠有子,且不去說他。倒是雷定遠獲得『三王秘芨』後,廣植黨羽,用了不少心血,不知他手下到底有多少爪牙?這班爪牙,如果漏網了,卻是一個很辣手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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