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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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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按一般同门手足之情而论,他自应一旁守护,直到两人真正脱离险境为止,然而,如此一来,两人便会知道他们的性命是他们的这位小师弟所救,那时候,两人对他,以至于师父,观念也许可能会因之稍有改变——而这,正是他所力求回避的——他与师父所需要的,是两人本诸天性和大义,由衷所生出的孝敬和友爱,这种珍贵的爱情,不应以恩惠去交换,更不能以境遇迫使就范。 里面怎样了? 奇算子这一问,自然别有寓意;但是,在辛维正面言,他这时所能联想到的,却只有这么多! 哪怕塌下半个天来,都与他辛维正无关。他辛维正如今所关切的只是:两位师兄何日才能康复?将来有无幡然悔悟之日?如有可能,他或许也想知道,两位师兄这次系伤于何人之手?是宿怨?抑或误伤?他应否相机代报此一镖之仇? 奇算子先前见到辛维正那种不属于一个青年人所应有的沉郁神情,心中即已疑窦丛生,现经问起里面情形,小子竟又一副怅若失模样,半晌不发一语,这叫天性多疑的老鬼,哪得不左曲右绕,想去十万八千里之外? 老鬼重重一咳,带有恫吓意味缓缓地接着道:“老弟年事尚轻,最好别卷入这种成人的恩怨是非之中,老夫忝为当今武林八大门派掌门之一……咳咳,当然……以老弟这副相貌,一眼便知是个聪明人,对某些事的利害关系,自然要比一般他人清楚……咳咳,懂么?老夫的意思,是趁现在只有……咳,其实,你老弟就是不说,老夫也能看得出来……老弟刚才在里面,是否于无意之中,看到了一些什么?或是捡到了一些什么?” 辛维正勉力定了定神,点头道:“是的,在下已见过双尉。” 刚才这段期间,辛维正脑海中思潮汹涌,老家伙究竟向他说了些什么,除了几个特别刺耳的字眼,他根本没有听进去,同时,说实在的,他打双方见面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对这老家伙种下不良印象,哼!八大掌门之一?少侠我,连两位师兄一举夺得尉级封号,都还认为只是一时之屈就呢! 他对这老家伙,始终维持着一种起码的礼貌,那完全基于一个错误的判断:就是他一直以为老家伙率众登峰,是为了来搭救他的两位师兄。 所以,他这时本想向老家伙含混混的交代一下:双尉伤势无碍,惟望尽速找人照料。交代过了,马上离去。 讵知,老家伙未容他将话说完,便即插口冷冷打断话头道:“老夫是问罗汉池上的情形!” 辛维正双眉微剔,注目一哦,道:“如此说来,尊驾不是来救护双尉的了?” 老鬼自知操之过急,在措辞上,显然未尽妥善,当下索性将错就错,面孔一板,沉声斥责道:“娃儿家,迭不知事,救人乃当然之举,何须说得?但事有因果,本末不容倒置,救人固然要紧,元凶又岂可置于不闻不问?” 辛维正居然被老鬼这几句掷地作金石声的鬼话唬住了,垂手一躬,忙不迭愧然逊谢道:“前辈教训得极是……这个……晚辈只顾察看双尉伤势,对池上情形,未暇多顾……就晚辈记忆所及……池中……好像池水早涸,池床上土石散叠,似曾经过一再挖掘……其余……则似并无异状。” 老鬼还待再说什么,忽有一名弟子自谷外奔人,匆匆报告道:“九嶷黑豹掌也领人上来了。” 老鬼一哦,跟着咳了一声,自语道:“是的,老夫只顾说话,时间耽搁不少,如被奸徒逃远,就要误却大事了。” 说着,转向辛维正匆匆加了句:“辛老弟再见。” 手臂一挥,立即率领门下十余弟子向谷中抢去。辛维正逆目以送,怔怔出神,最后,心念微动,似有所触,于是改变主意,足尖一点,跟着也向谷中奔了进去。 谷内,罗汉池边,那位黄山掌门人纵目四眺,连连点头,嘿嘿不已,突然脸一偏,向身边一名年事稍长的弟子低声道:“元丰,这儿决不会有什么留下来的了,据师父判断,来人必定是由那边一条峡谷撤走,咱们得快点追下去,纵不能将全部宝藏转而据为我们师徒所有,分润一杯羹,应该没有问题!” 首徒元丰有点不安地道:“师父,这,这——” 师父嘿了一下道:“傻孩子,你担心咱们师徒不是人家对手是不是?师父现在只问你一件事:那批家伙之中如果有能人,为什么还要留人断后?断后之人如果稍具自倌,又怎会用最卑下的手段自背后以乱镖伤人?还有,双尉和唐必达,伤而未死,留着必为后患,这是一种最起码的常识,那批家伙连举手之劳,再补一镖的沉着心情都没有,这又意味着什么?还不是因为本身实力过分单薄,只求早早脱身,而不暇作深远打算!师父外号奇算子,并非虚名浪得,孩子,这种好事,千载难逢,走吧!” 说到这里,老鬼转身向身后其余弟子比了一个手势,于是师徒十余人,身形一起,立即相继扑去罗汉池对岸,另一条更为窄仄的谷中。 这一边,隐身谷口的辛维正,见奇算子师徒一进谷内,便奔向罗汉池边,连正眼也没瞧伤卧在地的双尉一下,直气得咬牙切齿,当时就想追上去,将那一群见利忘义,毫无人性的狗师徒痛殴一顿。 不过,他最后还是忍下来了。黄山奇算子,有名有姓,只要有机会,随时町以找上门去,他得暂时忍下这口气,另外要办的几件事,比这个重要得多。 辛维正想着,一面退身再次向谷外走来。刚刚出谷,黑豹掌申公明所率领的一群九嶷弟子,也赶到了。 黑豹掌与奇算子,虽同为掌门人,但在气质上,却有着极大的分别。奇算子黄天南那老鬼见了人,贼眼骨碌乱转,就仿佛与人近身相处,人人都有突然戮他一刀之可能。 而现在的这位黑豹掌,几乎能让人一眼看透心底。他与辛维正谷口相遇,同时一偏身,错肩面过;就像两名挑夫,挑着同样沉重的担子,在一条狭路上遇到一样。他们视线也曾一度相触,但彼此之目光均极坦澈,毫无想在对方身上多看出一点什么来的企图。 辛维正让过九嶷师徒一行,正待举步下峰,抬头忽见陡径上人如蚁涌,似乎各门各派都已接着上来了,只得退向一块大石旁坐下,准备等人阵过完再说。 好不容易,人阵总算过完了。 辛维正自石块上缓缓站起。刚才,在事变发生之初,是他第一个登上峰顶,如今,人来我往,又是他第一个走下峰头。 有一件事,使辛维正甚感迷惑:神偷师徒,还有那名叫紫凤的丫头,何以忽然全都不见了? 紫凤那丫头失去踪影,尚有可说,因为那丫头和他一样,目的是来这里找人,不论要找的入找到没有,提前离去,均不足为奇。 神偷师徒,情形就不同了。 他们师徒,顾名思义,干的是什么?吃的又是什么?这种热闹场面,都不奉陪到底,岂非有违常埋和常情。 辛维正接着想:促使他们师徒俩悄然不告而别者,会不会就是那只得自无情卿萧一七身上的小小锦盒咙? 可是,无情卿不是早走了么? 假如那只锦盒真的十分重要,它里面装的,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东西呢? 反过来说:就算锦盒里装的是件无价之宝——宝贵到师徒俩下敢冉在这里呆下去,那么,无情卿萧一士亦非等闲之辈,他丢了这样一件宝贝,而且还贴上一瓶长青丹,又怎肯就此轻易离开失宝现场呢? 辛维正一万个想不通。 他未辞师下山之前,说什么也没想到江湖上竟会如此多事,而每件事又是如此般的复杂奥妙! 不过,他知道,只是迟早之别,以上这些疑团——包括罗汉池三王珍藏之来龙去脉——终必有获得解答的一天。 在目前,他尽可不必去为这些身外事多耗无谓之心神。 他,在目前,惟一所感到的遗憾只是:找不到神偷高乐仁,便少了一个打听降魔子为人和下落的最佳对象。 不是么,错过这一回,又去哪里再找一位卿字级的人物? 不!话应该这样说:人好找,甚至再找一个地位更在卿尉之k的人物也不难,问题却在,他和神偷师徒这种一见如故的缘打,以后,换上另外一个人,是否仍有重现之望? 峰下,寺前广场上,这时只三三两两,剩下为数不到五十名,身份都在十八流以下的闲杂人物。 这批江湖上的末等角色,看上去装束大致相同。 一个个腿粗胳膊壮,说起话来,草字连串,唾沫横飞,十之八九,都是一些“庄”“堡”主之流的车马夫,谈到武功,这些人也许都能懂个三招两式,不过,真正拿来换饭吃的,往往还是他们那一身先天赋予的原始气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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