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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她停下,喊了一声,稍顿,注视着辛维正又说道:“姑娘瞧你落魄如此,怪可怜的,同时你近来看上去也似乎还老实,所以,姑娘准备问你——”

  她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仿佛在等待辛维正表示意见,辛维正抓起酒壶,壶空了,想说话,舌头很重,半天调拨不过来,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喝了不少酒。

  辛维正感觉一颗脑袋有向一边趋过去之倾势,于是,他努力纠正,不意用力一扳之下,矫枉过正,脑袋又一下倾去另一边,设非紧急抢救,额角差点磕在桌沿上。不过;他显然还能清楚地知道,他尚有一句话没有回答人家。

  于是,他睁了睁眼皮道:“多不行……再半壶,大概还可以。”

  紫衣少女好气又好笑,娇斥道:“你听到哪里去了。”

  辛维正目光发直道:“那么,你……你……你说什么?”

  紫衣少女一字一字道:“姑娘是说有一句话问你!”

  辛维正茫然四顾道:“姑娘在哪里?”

  紫衣少女噗嗤一声,掩口笑了。她大概看出辛维正已经喝醉,知道愈急反而愈说不清楚;当下索性就在辛维正对面坐下,笑了笑,缓缓说道:“姑娘就是我,在这里!”

  辛维正打了个酒呃,点头道:“噢,就是你,在这里!”

  紫衣少女抿了抿嘴唇,忍笑接着道:“是我,有句话要问你!”

  辛维正哦了一声道:“问了没有?”

  紫衣少女忍了忍,才道:“还没有,现在要问了,你听清楚了!你,一身穿得破破烂烂的,却在这儿拼命喝酒,是否意味着你已潦倒得无路可走?现在回答吧?”

  辛维正不住点头,似乎业已完全领会,当下答道:“是的,路不好走,天又这么黑……”

  紫衣少女深深一叹,摇头起身,匆匆走去账柜上要了纸笔,写了一张条子,走回来放在桌上道:“你醉了,跟你有理说不清,这儿有张条子,你收好,上面有本姑娘的姓名和住址,我们庄上还差几名丁员,你如闲着,随时都可以带着这张条子前去报到派职。”

  辛维正捞起一条手臂,很有礼貌的挥着道:“好,好,不送……慢走……在下一定为您将信带到就是了!”

  紫衣少女一怔,接着蹙额摇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向棚外走去,走至棚外,又回头望了一眼,方始一闪身消失不见。

  辛维正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卧身之处仍是昨日同一株大树之下,他已忘了昨晚他是如何白酒棚起来到这里的。昨晚遇见紫衣少女一节,他有点印象,只是很模糊,不过,这一切,现在都已经不算顶重要了。

  现在要紧的是:他得马上上峰到大林寺去找两位师兄!

  辛维正站起身来,抹抹脸孔,伸个懒腰,然后提足精神,沿登峰山道健步疾走。

  辛维正此刻的外表,看上去的确很寒酸,不过他很坦然,因为两位师兄当年下山也是这样子,他觉得这样去见两位师兄,也许更能唤醒两位师兄的记忆。

  登峰者不止一人,有时碰到仄道,如果正巧有人走在前面,后面的人使得等待,急也无用。而现在,辛维正就遇上这种情形。

  前面两个汉子,一人斜插一柄单刀,并肩而行,脚下不快不慢,边走边谈,似乎谈得正起劲;这时辛维正要是请求对方让道,只有两种情形才不致引起冲突:第一,两人均为明达人,对辛维正之请求认为理所当然。第二,他辛维正为当今知名之士,对方不敢不让!

  除开这两种情形,事情都很难说。

  最有可能的是,路是让了,但可得挨上几句冷言冷语。

  辛维正有自知之明,假如他有理,他是受不得气的,与其后果难卜,毋宁事先克制一下!所以,辛维正在两人身后亦步亦趋,忍耐着不动声色,好在两人谈的话尚不枯燥,偶尔听听,也很有意思。

  先是其中一人道:“有人说‘四伯’中的‘糊涂伯’,也来了,老三听人说起投有?”

  被喊作老三的那人道:“昨夜听是听人说及,不过小弟对此颇表怀疑。”

  先前那人道:“为什么?”

  老三哼了一声道:“四伯,为人,几乎比一公一侯的架子还大,尤其这位糊涂伯,有了酒或棋,天掉下来都不会理,他会赶来这种地方?”

  先前那人道:“十三男中的义男和哄男还不是来了?”

  老三哦了一声道:“男是男,伯是伯!五爵等格极严,差一级都不能比!何况差上两级!”

  先前那人又道:“‘两子’之中,‘霹雳子’家那个紫凤丫头,你老三刚才也看到了,这又该作何解释?”

  老三缓缓道:“霹雳子女儿出现,与霹雳子本人来了没有,小弟认为是两件事!”

  辛维正心头不禁微微一动。昨天那名紫衣少女莫非就是两子之一,霹雳子的女儿不成?

  很有可能!

  这丫头如非霹雳子之女,她应该不敢对三卿之一的妙手卿那样无理。辛维正这时其实只须取出身上那张条子瞧一瞧,也就不难得到答案了,遗憾的是,他虽在酒醉中将紫衣少女那张条子塞入口袋,事后却已忘得于干净净!

  辛维正对“公侯伯子男”和“将相卿尉”等正副两榜所列人物,知是知道一点,但所知极为有限,因为师父不悉是何缘故,似乎不太愿意提及这一方面的事,所以,前面那个汉子现在说的这些,在一般人,也许只是老生常谈,但对辛维正而言却依然有着新鲜之感。

  辛维正很希望两人能就两榜人物继续谈下去,不意事与愿违,先前那人话锋一转,忽又换了一个话题:“这些不去说它了,老三,另外我问你,这次罗汉池上,唐尤两家一缠就是这么多天,老三猜想这两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三停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小弟仿佛有个预感——”

  先前那人一哦,道:“是的,老三,这些地方,愚兄一向佩服你,快说来听听看,老三你有着什么样的预感?”

  老三平静地答道:“预感只有两个字,不祥!”

  先前那人泄气道:“不是什么吉利事就对了。”

  老三冷冷接口道:“小弟之所谓不祥,并非纯指两家此战之胜负伤亡而言。”

  先前那人一哦道:“那么——”

  老三低沉道:“请恕小弟智力有限,虽然有着预感,目前尚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事情也许不会拖得太久,就在这三两天之内即见分晓,咱们等着瞧就是了!”

  两个汉子说至此处,大林寺已到。

  辛维正虽然觉得两个汉子最后一段话颇有耐人寻味之处,但这时也只有暂时搁去一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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