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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乐仁脸孔徽扬道:“别人是争气不争财,高某人则是争财不争气;你萧朋友看着办就是了!”

  无情卿衣袖一抖,突向地上洒出一件黑乎乎的物事,跟着用手一指,寒脸沉声道:一瓶长青丹,尚有一十三粒——够不够?”

  四下里一千武林人物,在听得“长青丹”三字时,眼中全都蓦地一亮,只有一个辛维正,这时双拳紧捏,掌心中全是冷汗。

  别人不清楚,他可清楚;无论驼子如何虚声恫吓,都是白费心机。惟一的办法,只有翻脸,否则就只有当场出丑!

  可是说也奇怪,驼子不知有何仗恃,这时竟真的袒开衣襟,送过去听任那位无情卿搜查起来。

  辛维正紧张得几乎一下窒息过去……

  寺前空地上,一片静悄悄,一百多双眼光,全都紧盯在无情卿一双手上,随着它在妙手卿高乐仁身上满身移动。

  不一会,答案出来了!

  答案是:无情卿萧一士搜遍全身后,稍稍发了一阵呆,然后,牙一咬!摔袖下峰而去!

  众武林人物至此方始深深嘘出一口大气。辛维正则几疑置身梦境,仅知神偷窃以技神妙知名,可没听说此老会变戏法啊!

  妙手卿神偷高乐仁在以一副充满怜悯之色的眼光默送无情卿背影消失之后,才一面俯下身去捡取那瓶长青丹,一面喃哺自语道:“一个人的名声,硬是坏不得,唉唉!”

  如在平时,或者换上另外一个,此刻辛维正听了这种自白,必然会为之大大感动,可是,嘿……辛维正伸手拉正腰带,正准备离去,蓦地,他呆住了,我的天啦!

  场中,神偷重重一咳,自语继续传来:“沉住气!这很重要。”

  咳咳,不是么?刚才我高某人要是沉不住气,咳,咳,还好,谢谢老天爷,咳…总算因祸得福!”

  辛维正告诉自己:“是的,这很重要,得先沉住一点气!”

  结果,辛维正的一口气是沉住了,但搭在腰带上的一只手却止不住微微颤抖。腰带内有物隆然,正是那只小锦盒!-

  神偷溜来一瞥,徽微点头,似乎甚表嘉许和感激。接着,神偷直起身来,四下缓扫一眼,若无其事地向峰下走去。

  辛维正刚才是两手冒汗,现在则变成一身都是冷汗。

  为了自己的清白和安全,他应该马上追上去,将锦盒交还神偷;虽然这样做也许会为神偷带来危险,可是,他如不将这只锦盒尽快脱手,万一那位无情卿忽然想起他曾跟神偷有过接触,重新赶回来在他身上抄出怎办?

  就在此际,辛维正忽听背后有人俏声说道:“辛少侠,快快交给我……”

  辛维正闻言肝胆俱冒裂,急急转过身子一看,发话者不意竟是一名年纪比他还小二三岁的小叫化。

  小叫化这时凑上一步,低声又道:“小弟庄继尘,外号‘小空空’,‘神偷’正是小弟业师,辛兄放心,东西交给小弟就没事了。”

  辛维正定一定神,眉峰微皱,欲育又止,意思说:现在就交?就在这里交?

  小空空轻轻点头,悄声道:“是的,人多的地方,说私话,办私事,往往更安全,这是家师的经验,我们身边这批老家伙,个个都自以为有点地位,决不会来注意我们两个大孩子说什么或者做什么的。”

  辛维正挨着身子将锦盒递出,小空空熟练地一把接过,低声又道:“家师最讲道义,早晚定有所报!”

  小子说完,转身一溜烟走。辛维正抹抹额角,身心为之一松,道义?报答?他苦笑着想:算了吧,你这个小鬼头,人才拳头大,就已获得一身扒窃真传,将来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家的财库关不了门了!但愿你们师徒今后别再拿这等好差事调剂我,我辛维正就感激不尽了!

  可怜一个辛维正,由于好心出头,平白惹来一场虚惊,直到目前为止,他甚至连小锦盒内究竟装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快近午了。

  辛维正在寺前寺后各处转了一圈,要找的人投有找到,无可奈何,只好怅怅然又向峰下走来。

  峰脚下,山道两边,那些临时搭建的露天棚,原是想做避暑游客的生意的,受了秘藏谣传之影响,结果座上客十九都是江湖人物。江湖人物难伺候,但是,钱也容易赚,因此一家家露天店老板无不笑逐颜开,吆喝着尽喊“壮士”和“太爷”,招呼得好不亲热!

  辛维正抬头看看天色,肚子也的确饿了,于是,他略作踌躇,便拣了一间比较简陋的棚子走过去。

  有句俗话,叫做“冤家路狭”!

  辛维正走进棚子,棚子中只有一老一少两名食客,这一老一少不是别人,正是妙手卿神偷高乐仁师徒!

  辛维正方待转身退出,不意小空空庄继尘眼尖异常,他一面拿肘弯去碰师父,一面招手叫道:“说曹姆,曹操就到,辛兄快来。”

  神偷也跟着转身,起身嬉笑道:“老汉正想叫小子去找你,不意你就来了,痛快,来,喝一杯,姑且算是那两半银子的利息吧,哈哈,哈哈哈。”

  辛维正走过去皱眉道:“万一……”

  神偷笑接道:“万一给那位无情老弟进来撞上,也许会生疑心是不是?放心吧,那位毫弟人长脸短,这会儿怕早就跑出十里之外了!”

  辛维正只好坐下,师徒向他分别敬了一杯酒,然后,神偷送上刚才那两半银子,另外附带递上一只细颈瓷瓶。

  辛维正指着瓷瓶,讶然道:“这是什么东西?”

  神偷笑笑道:“三颗‘长青丹’,意思意思!”

  辛维正一怔道:“这……”言下之意是说:这岂不是成了分赃么?

  神偷又笑了一下道:“这位无情老弟就是卖相好,事实上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老弟平常干的坏事,也许比我高某人更多,偶尔刮他一记,也不为过!”

  顿了顿,笑着又接道:“老弟可别瞧轻了这三颗长青丹,差不多的疾症,它可比什么灵芝神草都灵,再说老弟也是当事人之一,跳进黄河洗不清,我高乐仁拿的东西,你老弟大可安心收用;‘妙手卿’这块招牌并不脏,它在武林中不多不少也悬挂了将近二十年了。”

  辛维正推却不过,只好耸肩收下,小空空插口笑道:“辛兄如果自己不肯要,用以救人也是好事。”

  神偷扭头瞪眼道:“要你噜嗦!”

  接着又转向辛维正笑道:“老弟这次帮忙不小,如有差遣,尽管吩咐,老汉师徒能力所及,无不从命!”

  刚才那只小锦盒,宽仅七八分,长不盈寸,而听神偷口气,似乎将它看得十分重要,足证盒中所盛必非普通珠宝。

  辛维正原想询问盒内所盛者究系何物,话到口边,忽感不妥,当下乃改口说道:“谈差遣不敢当,倒是有件事想向前辈请教一下。”

  神偷忙道:“行!说吧!什么事?”

  辛维正迟疑了一下道:“想向前辈打听两个人。”

  神偷哦道:“谁和谁?”

  辛维正道:“一个叫佟宗义;一个叫谢奕方……”

  辛维正说时,显得很不安;勉强说出上面两个名字,就似乎失却继续说下去的勇气。事实上,这也难怪。大师兄佟宗义,二师兄谢奕方,一个是五年前下山,一个是三年前下山,下山时年纪都跟自己现在差不多,这就是说,两位师兄到现在也才不过二十出头年纪,这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江湖上触目皆是,拿这个去问人家,是不是显得太幼稚些?

  可是,出入意料之外的,神偷于听得这两个名字之后,竟然双目大睁道:“老弟是指‘刀剑双尉’?”

  辛维正也傻了,怔怔然重复道:“刀剑双尉?匕尉中只有鞭尉和铜尉,哪来的什么刀剑双尉?”

  神偷头一点道:“现在的‘刀尉’和‘剑尉’,就是以前的‘鞭’‘铜’两尉!”

  辛维正惑然道:“由‘鞭锏’改练‘刀剑’,固不足奇,可是,‘鞭’‘锏’两尉他们并不姓‘佟’和姓:谢’呀!”

  神偷干了一杯酒,摇摇头道:“老弟大概没有听懂我的意思,老汉是说:经过,取代’之后,现在七尉中,已经由‘鞭铜’两尉换上‘刀剑’两尉了!”

  辛维正愕然道:“两榜人物也可以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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