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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至於第一個活下來的魔刀令狐玄如今去了哪裡?大家並不怎麼關心。

  人人都有兩條腿,人人都有隨意行動的自由。

  就算令狐玄遇了意外,只要不是死在七星鎮上,那就是他自己的事。

  如今,何寡婦的豆漿店,已漸漸變成一個小規模的熱窩。

  每天早上,你只須花五六枚大錢,喝一碗豆漿,吃兩個燒餅,你便可以在這裡聽到最新的消息。

  只要你高興,也可以在這裡把最新的消息散播出去。

  今天豆漿店裡,又增加了好幾張新面孔。

  除了尹文俊主僕之外,惡花蜂梁強居然也來了。

  這位惡花蜂的兩隻手,又恢復了十根指頭,他那種可發暗器的假手指,顯然儲存了不止一副。

  他看到白天星時,哼哼,笑笑,似乎一點也沒將白天星放在心上。

  白天星也沖著他哼哼笑笑,雖然態度同樣不友善,但很明顯地並無報復之意。

  梁強選了蔡大爺對面一個空位坐下。

  蔡大爺當然不認識這位元惡花蜂是何許人。不過,蔡大爺很快的便對這位惡花蜂有了好感。

  這就好像一個吃蝦仁炒蛋的客人,走進飯館之後,夥計不待他吩咐,便替他上一盤蝦仁炒蛋,因而對這名夥計產生了好感一樣。

  惡花蜂梁強充分發揮了他那幾可與烏八媲美的口才,向蔡大爺透露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他當然不是說給蔡大爺一個人聽的。

  這的確是個驚人的消息,尤其是經過了這位惡花蜂大肆渲染之後,聽來更覺毛骨悚然。

  他不但將省城一座舊宅中被人發現陳屍五具的始末,描繪得有聲有色,而且最後還畫龍點睛,暗示那座舊宅的物主,就是目前下落如謎的錢麻子。

  錢麻子人在七星鎮失蹤,而他在省城購置的一幢舊宅子裡,又於一夜之間出了五條人命。同時這死去的五個人,大名鼎鼎的玉門三煞和魔刀令狐玄,赫然亦在其中。

  這意味著什麼呢?

  關於這一點,梁強沒有說明。

  其實,他即使不說,大家心裡也是雪亮的!錢麻子失蹤的原因,今天七星鎮上誰不明白?

  尹文俊興奮得臉色陣陣發白,連豆漿也忘了喝。

  他悄悄地對白天星道:「可惜這傢伙不知道錢麻子就藏在方大娘的餃子店裡,否則恐怕就更熱鬧了!」

  白天星微笑道:「你為什麼不去告訴他?」

  尹文俊吐了吐舌尖,道:「你說笑話了!我那有這份膽子?」

  白天星笑道:「這份膽子我是有,只可惜我跟這傢伙開不了口。」

  尹文俊道:「為什麼?」

  白天星道:「因為我跟這傢伙有一筆舊賬沒有算清楚。」

  尹文俊一哦道:「原來你們過去鬧過彆扭?」

  白天星笑笑,正待開口之際,太白義樵武炳輝忽從外面走了進來。

  白天星眼珠一轉,突然大聲笑道:「噢,武大俠來了!武大俠要找的那個什麼假孝子,結果找到了沒有?」

  太白義樵一愣,像兜心挨了一拳,臉色登時變了顏色。

  他像是想否認,又說不出口,支吾了一陣,才勉強笑了笑道:「那只是個誤會,事情既已過去,也就算了。」

  白天星笑著又道:「人的名字,樹的影子,真是一點不錯!那個假孝子昨天有人見他露過面,自從武大俠聲言要找他之後,就突然失去了蹤影,大概是嚇破膽子,藏起來了。」

  太白義樵臉色更難看了,乾咳著道:「那是他心虛而已,那種人誰會跟他斤斤計較。」

  他今天一早出門,就碰烏鴉叫,現在果然應驗了。

  要早知如此,他根本就不會來喝這碗豆漿。

  他為了避免再跟白天星說話,隨隨便便就在靠門口一個空位子坐了下來。

  坐下之後,就沒有再朝白天星坐的地方望一眼。

  惡花蜂梁強以眼角偷偷打量著太白義樵,面帶冷笑,微微點頭,好像突然想通了一件什麼事。

  假孝子曾孝慈是一位一流的古董品鑒大家,如今在七星鎮上已經不算是個秘密。這位太白義樵找假孝子幹什麼呢?

  難道大悲寶藏已有一部分落在這位義樵手中?

  難道——省城舊宅中那五條人命,就有這位義樵一份?

  梁強眼珠亂轉,冷笑慢慢變成會心的微笑,這表示他對某件事情,已經拿定了主意。

  他開始慢慢地喝著豆漿,像是在等待什麼。

  他等待的是什麼呢?

  張弟喝了一大口豆漿,就像喝下了大口美酒一般,心頭舒暢無比。

  他本來很反對白天星以這種法子整人,但不知是何緣故,他如今想法已變,他漸漸覺得這種方法似乎也不壞。

  就拿這位太白義樵說吧!這種人外表一副忠厚相,在江湖上,又是人所共知的正人君子,你不但很難找到這種人的錯處,就是找到了,也一樣奈何他不得。

  別人一定會說:「你瞧瞧這個傢伙吧,連太白義樵那樣一個大好人,他都不肯放過!」

  碰上這情形,白天星的這套法寶就吃香了。

  你這位正人君子為什麼要在這時候找那位假孝子,你拿出事實和證據,慢慢向別人解釋吧!

  太白義樵的食量是驚人的,他一頓既能吃下十來個大饅頭,如果一口氣喝下四五碗豆漿,當然不算什麼稀奇。

  稀奇的是,這位義樵今天居然連一碗豆漿也未能喝完,就放下三枚青錢,悄悄起身走了。惡花蜂梁強一聲不響,也放下三枚青錢,悄悄跟了出去。

  大街上一片寧靜。

  慢慢升高的太陽,雖已吸幹了瓦面上的晨露,有些店門卻尚未完全打開。

  太白義樵腳步突然放慢下來。

  他已發覺有人跟在後面。

  無論白天或夜晚,有人緊緊跟在身後,在一名江湖人物來說,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他停下來,慢慢轉身。

  他一轉身,便看到惡花蜂梁強正帶著一臉假笑,向他慢慢攏了過來。

  太白義樵板著面孔,一言不發,靜靜等候。

  梁強兩眼四下一溜,忽然拱拱手,低聲笑著道:「恭喜,恭喜!」

  太白義樵板著面孔,冷冷地道:「喜從何來?」

  梁強下頜一收,長長歎了一聲,仍然滿臉堆笑道:「武老大,我說,這就是你老哥的不對了。」

  太白義樵冷冷地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梁強又湊上一步,單眉一揚,斜著眼睛笑道:「光棍眼裡不揉沙子,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你武老大何必裝迷糊?」

  太白義樵不帶一點表情地道:「我還是不懂你的話!」

  梁強兩眼亂轉,忽然陰陰一笑道:「這樣說來,你武老大是拿定主意,不打算賞我梁某人這個面子了?」

  太白義樵道:「我姓武的是怎樣一個人,你梁大俠應該清楚。有什麼話,請明白說。在下是個粗人,不會打啞謎!」

  梁強連連點頭道:「好,好,你武老大果然爽快!」

  他前後望了一眼,眯起眼縫接著道:「你老大這兩天,不是到處在找那個姓曾的?」

  太白義樵頭一點道:「不錯,那是前天的事。」

  梁強微微一笑道:「那姓曾的,是不是什麼地方得罪了你老大?」

  太白義樵坦然道:「那是為了一個朋友的事。姓曾的一件假古董,騙了我一個朋友八千兩銀子,不過昨天有人從京裡帶信來,說姓曾的自知理虧,在離開京城之前,已退還了這筆銀子。所以這件事已成過去,如今我跟這姓曾的,可說已無糾葛可言!」

  梁強微笑道:「武老大從京裡帶信來的那位朋友是誰?」

  太白義樵道:「這個人你大概不認識。姓趙,名叫趙大光,他是路經這裡,今天一早已經去了黃花鎮。」

  梁強眼珠子一轉,微笑著又道:「他帶來的那封信,你也燒掉了,是嗎?」

  太白義樵面孔微微一變道:「你不相信我的話?」

  梁強輕輕歎了口氣道:「我怎會不信!我當然相信!」

  太白義樵道:「那麼,你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

  梁強又歎了口氣道:「我只是怕別人也許不作如是想而已!」

  太白義樵注目道:「別人是誰?」

  梁強閉起右眼,微睜著左眼道:「魚老前輩如果聽到這種解釋,你以為他老人家會相信?」

  太白義樵一呆道:「魚老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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