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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白天星笑道:“钱麻子敢玩这一手,背后是否另有靠山,我们还不知道,这事该由别人代劳!”

  钱如命眼珠子一转,迅即体会出他话中之意,不禁也露出了笑容,大拇指一竖道:“还是你老弟行!大家都喊我铁算盘,想不到你老弟的算盘,竟比我的算盘还要打得精。”

  白天星笑道:“这也许就叫福至心灵吧?一个人遇上有财可发,总会变得聪明些的。”

  钱如命欣然道:“好!你们现在先离去,咱们暂且按兵不动,等事情有了进展,再暗中联络。”

  走出热窝之后,张弟悄声道:“方才你跟钱如命说的是真心话?”

  白天星笑道:“你看像不像?”

  张弟道:“像个鬼!我看你准是胡扯一通。”

  白天星大笑道:“恰当极了!”

  张弟道:“什么恰当极了?”

  白天星道:“像个鬼——鬼说什么话,我说的就是什么话!你懂吗?鬼话!”

  张弟皱眉道:“我看你最好还是少得意。”

  白天星笑道:“为什么?”

  张弟道:“你这种鬼话连我都骗不了,我不信像钱如命那种老狐狸会真的信而不疑。”

  白天星笑道:“狐狸也有走进陷阱的时候,你等着瞧好了!”

  张弟摇头,又走了几步,忽然说道:“响,对了,有两件事,我一直忘了问你。”

  白天星道:“哪两件事?”

  张弟道:“第一件事是,昨天酒席上,小孟尝吴才和毒影叟古无之,我不懂两人何以一致绝口不提七星刀也是大悲老人遗物之一?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两人竟不约而同要代七星刀廖三保守这个秘密。”

  白天星道:“简单之至,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张弟道:“这话怎讲?”

  白天星道:“除了这把七星刀以外,你看廖三像不像还得到了大悲老人其他的宝物?”

  张弟道:“应该没有。”

  白天星道:“何以见得?”

  张弟道:“姓廖的也是个精明人物,他如果获得了大悲老人的全部遗珍,应该不会举办这次品刀会为自己添麻烦的。”

  白天星道:“答案就在这里了!这一点极少灵敏人心里清楚,并非人人都作如是想。如果七星刀的秘密一旦公开,保险不出三天,品刀大会就会随廖三的生命一起结束!大会散了,戏也散了,那时他们还去哪里追究宝物?”

  张弟点点头,觉得这话果然言之成理,他接着又道:“第二件事是你说前天在艾胡子店里,你故意戏耍那个恶花蜂梁强,因而获悉了两个秘密,当时你因时间关系,只说出了一个秘密,还有一个秘密是什么?”

  白天星笑道:“你的记性真好,我还以为你早忘了呢。”

  张弟道:“别说废话!”

  白天星又笑了笑道:“艾胡子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张弟道:“不错。”

  白天星道:“武功呢?”

  张弟一呆,旋即皱眉道:“说不说由你,少开玩笑好不好?”

  白天星笑道:“我几时在这种事情上跟你开过玩笑?这就是前天我没有来得及说出的第二个秘密!”

  张弟道:“你凭什么认为艾胡子练过武功?”

  白天星笑笑道:“当然是凭我的眼睛和耳朵。”

  张弟道:“当时我也在场,难道我就没有眼睛和耳朵?”

  白天星笑道:“好!那么我问你,当我告诉他说,我去了一趟黄花镇,去见的人是小孟尝吴才时,你看到的是什么?你听到的又是什么?”

  张弟思索了一下道:“当时艾胡子好像是呆了一下,露出似乎不相信的样子,重复了一句‘吴公子’,除了这一声‘吴公子’,我记得他并没有说别的什么话。”

  白天星点头道:“是的,没有。不过就这一句,也就尽够了!”

  张弟道:“够了什么?”

  白天星道:“他这一声吴公子,再配以当时的神情,可作为两种解释:一是不相信我们见过吴公子,二是根本就不相信我们去过黄花镇!”

  他笑了一下,又道:“不论解释有多种,它所代表的意义,只有一个。”

  张弟道:“代表什么意义?”

  白天星道:“代表他对我们前一天去的地方,根本就清清楚楚!一个普通面馆里的老板,消息也会如此灵通,你不感觉惊奇?”

  张弟道:“这也有什么稀奇,去他店里吃面的人很多,或许先一天有人在路上碰到我们,已经告诉了他也不一定。”

  白天星头一点道:“好!那么,我再问你:当恶花蜂梁强向我打出暗器时,你留意到那个胡子的反应没有?”

  张弟道:“我看到他站在一边,什么表情也没有,好像已经吓呆了一样。”

  白天星笑道:“你多说了一句。”

  张弟道:“多说了哪一句?”

  白天星道:“最后一句:好像吓呆了一样!”

  张弟道:“这句话什么地方不对?”

  白天星道:“因为你说他吓呆了,只是你的猜想。他站在一边,没有表情,是对的,但绝不是因为吓呆了的缘故。绝没有一个受了惊吓的人,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张弟道:“是又怎样?”

  白天星道:“这也有两种解释:一是当时的变故早在他意料之中,二是他对这种变故一点也不在乎!”

  他笑了笑,又道:“这两种解释,也只代表一种意义:这胡子是个会武功的人!甚至可以说:这胡子的武功还相当高明,恶花蜂梁强那点玩艺儿,根本就没有看在他眼里!”

  张弟点点头,没有开口。

  他虽然始终不怎么相信这胡子是个会武功的人,但白天星的这番剖析,听起来又似乎不无道理。

  他们慢慢地走到了小巷子。

  张弟道:“现在去哪里?”

  白天星道:“豆浆店。”

  张弟道:“去喝豆浆?”

  白天星笑笑道:“一方面去喝豆浆,一方面去向姓古的老家伙打报告!”

  张弟皱眉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受这个老家伙的利用?”

  白天星回过头来笑道:“你怎知道一定是他在利用我,而不是我在利用他?”

  张弟微微一怔道:“你在利用他?”

  白天星微笑道:“利用的意思,就是想藉交往,在一个人身上得到好处。对不对?”

  张弟道:“你跟这个老家伙交往,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白天星道:“太多太多了!”

  张弟道:“举个例子听听怎么样?”

  白天星笑道:“最大的好处,是在找出大悲老人的宝物之前,我们至少可以不必担心突然无疾而终!”

  张弟皱起眉头,想要说什么,终又忍住。因为这是实情。

  跟一个像毒影叟古无之这样的人物打交道,好处虽然谈不上,但是如得罪了这个毒物,后果却不难想象得到。

  处身于今天这种环境之下,少一个毒影叟这样的敌人,又岂能说一点好处也没有?

  张弟想了想,改口问道:“那么,你打算告诉他一些什么事?”

  白天星笑道:“有一句,说一句!”

  今天出场论刀的刀客是魔刀令狐玄。

  但广场上所有人的眼光,却全集在第一天登台的张弟身上。

  张弟已换了一身新衣服,是何寡妇赶工缝制的。天蓝细缎,剪裁合身,再配以同色头巾和腰带,看上去相当挺拔悦目。

  大家对这位新刀客已不陌生,也没人觉得这位年轻的新刀客不配坐上那个位置,降龙伏虎刀岳人豪并不是人人都能杀得死的,能杀得死一名刀客的人,不论他年纪多轻,你就不能不承认他的地位。

  江湖是现实的。

  刀更现实。

  适者生存,达者为能。

  不过,人人虽对这位新刀客投以羡慕的眼光,但在张弟本人来说,今天这个位置,却并没为他带来什么。

  没有荣耀,没有喜悦,什么也没有。

  因为这并非出自他的本意。

  他完全是受白天星的怂恿,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的。

  白天星坚持的理由,使他无法拒绝。

  因为白天星说:要解开刀客惨遭谋害之谜,目前因应之道,第一需求“自保”,第二要设法“深入”。

  白天星为了他的安全,不惜向黑鹰帮缴交三千两银子,以及跟毒影叟虚与委蛇,便是二个很好的例子。

  白天星既肯如此牺牲,他稍稍委屈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切仍是循例进行。

  魔刀令狐玄是个胖子,圆滚的脸,气色很好,当那位西贝一品刀问他对使刀的见解时,这位魔刀的面孔上,居然出现了笑容。

  他微笑着道:“本人是第十二个出场的刀客,前面十一位同道对刀的见解,以及他们的遭遇,相信大家都很清楚。所以,本人今天无论是大发宏论或宣称弃权,都似乎有点不合时宜。”

  广场上慢慢地静下来了。

  这是一个很新鲜的开始。

  这位魔刀既不想依例论刀,又不愿宣布弃权,那么,他底下要说的,会是什么呢?

  这时,就连证刀席上一向很少有表情流露的百善大师和三绝道长,都为之精神一振,露出倾听的神气。

  魔刀令狐玄眼光四下一扫,含笑缓缓接下去道:“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性命都无能自保,根本就不配称为一名刀客,更不必大言不惭,发什么议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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