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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黑衣怪叟臉色一緩,點頭自語道:「這還像話,早上坐到現在,足足三個時辰,鬼也不曾上門,如果有人說不靈,今後長安還能混嗎?」

  上官印暗暗奇怪道:「我是他第一個主顧?這是怎麼回事?這時聚了這麼多人,都沒人向他請教,難道大家都已瞧出此叟來歷蹊蹺不成?」

  正在想著,忽聽黑衣怪叟催促道:「問財氣?抑或問流年?」

  上官印定了定神,注目平靜道:「都不是!」

  黑衣怪叟張目道:「想討媳婦?」

  閒人轟然一陣大笑,上官印雙頰一熱,真想啐他一口,現在,他確定了,此人大有糾纏之價值。

  數天前,在華山剛剛見過,彼此不是不相識,而他此刻不但招呼不打一個,反尋起開心來,這像是吃這行飯的態度和口吻麼?

  而不吃這行飯,又裝這個幹什麼?

  而且,無巧不巧,選擇的地點又偏偏是丐幫總壇舊址,這其間,如說不含有其他作用,其誰能信?

  於是,他也懶得和他鬥口,臉色一整,目注對方道:「在下要請教的,是一件有關朋友的事,在下有幾位要好的朋友,日前忽然一齊失去一樣相同的東西……」

  黑衣怪叟不待話完,胸口一拍道:「別說了,問什麼都行。」

  上官印一怔道:「不先說個清楚,如何就教?」

  黑衣怪叟一聲乾咳道:「這個,抱,抱歉。」

  隨著一個歉字,衣袖一抖,一隻右手同時展掌伸出,上官印目光迅掃下,不禁暗暗驚奇道:「這人這雙手,怎麼這樣細膩白嫩?」

  為什麼?華山武會那天,四兇之首的青海暴僧玄通和尚,已說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上官印沒聽到罷了。

  黑衣怪叟似有所覺,衣袖抖處,倏而又將右手縮回。

  上官印正想問價錢,身後人語,忽於此時一齊沉寂,忍不住回頭一看,人群中,一個年輕小伙子用手向白布指了指,同時扮了個怪臉。

  上官印一面想著:「什麼意思?」

  一面回過臉來,向地上卦布搜視過去。

  目光至處,眉頭不禁大皺,原來卦布一邊寫的是:「相奇奇怪怪人,斷吉吉凶凶事。」

  另一邊,字體較小,這樣分三行寫著:

  「無論看相,算命,問卦,測字,問流年,問財氣,問生死吉凶,問善惡禍福,酬金相等,一次黃金十兩。」

  下接道括弧,括弧內注著:

  「如有不靈,十倍奉退。」

  我的天!別說黃金,就是十兩銀子,這條破落的章臺街,又有誰拿得出來?

  上官印至此方明白閒人們圍而不就的原因,十兩黃金,在他,原本不算什麼,不過,自己那口書箱放在丐幫華陰分舵,身上帶著的,最多不過十兩左右銀子而已,這不是差得太遠了麼?

  黑衣怪叟見他沉吟不語,忙說道:「錢不夠是嗎?好商量,這是老漢三個月來的第一宗交易,打個折扣也無妨。」

  上官印明知道他在尋開心,也只好斜目笑問道:「打幾折?」

  黑衣怪叟眨眼道:「八折如何?」

  上官印搖頭笑道:「還太貴。」

  黑衣怪叟瞪眼道:「你說多少?」

  上官印笑道:「談不攏,差得太多了。」

  黑衣怪叟想了想,忽然抬臉道:「那麼你有多少?」

  上官印笑道:「只有銀子,總共才十兩左右。」

  黑衣怪叟手一伸,連連說道:「好,好,好,行行,都拿來,有比沒有強,三個月不開市,肚皮可開不得玩笑,拿來,拿來。」

  閒人再度哄然大笑,上官印忍住笑,依言將身上幾塊銀子掃數奉上,黑衣怪叟搶一般地一把抓去,匆匆納入懷中,臉一抬,正色說道:「話說在前頭,你在酬金上打了折扣,等會兒老漢算得準不準,你可也不許計較,除此而外,還有一點,老漢一旦住口,就算完事,再問再議。」

  上官印含笑點頭道:「依你,依你。」

  身後閒人紛紛私議道:「十兩銀子問一件事,靈不靈還不管,真是瘋子遇呆子,正好對上。」

  黑衣怪叟喉嚨一清,揚臉道:「怎麼說,說罷。」

  上官印曉得他在搗鬼,心想只要你肯開誠相待,難道還真的要測字起課不成?不過,為遮掩閒人耳目起見,遂向那一疊金錢一指,笑道:「起了課再說不遲。」

  黑衣怪叟點點頭,一本正經地將六枚金錢,噹嘟嘟地投入一支竹筒之內,用手掌抵住筒口,嘩嘩嘩一陣亂搖,然後手掌一抽,六枚金錢,滾滾而出,他將六枚金錢審形度勢地排比了一番,驀然抬頭道:「說吧。」

  上官印心神一緊,注目道:「尋失物。」

  黑衣怪叟反問道:「朋友的?」

  上官印點頭道:「是的。」

  黑衣怪叟道:「丟的是什麼東西?」

  上官印目光一注,沉色傳音道:「人頭!」

  身後閒人們沒有聽到話聲,相顧茫然道:「這少年作甚站著不言不動?」

  傳音入密,乃武家上乘功夫,別說普通人無法聽得,就是同樣的武林中人,如非受話一方,一樣也不過只能見到傳音者嘴唇翕動而已。

  閒人們稱怪,並不足怪,可是,出人意外的,黑衣怪叟竟也故作癡疑起來,這時只見他手往耳際一照,揚臉側目大聲道:「你說什麼?」

  上官印冷冷一笑,再度傳音道:「玩笑開夠了也很無謂,閣下身分,雖然到目前止仍是敵友不明,不過,在下上官印有一事先行奉告,閣下縱不願將身分公開,最少也得將今天選擇於這座太極宮前,裝鬼弄神的真正目的交代清楚!」

  黑衣怪叟豆眼不住眨動,就好似真沒聽到一樣,容得上官印嘴唇停閉之後,更大搖其頭,喃喃自語道:「還是聽不見。」

  眼光一揚,不悅地接道:「像這樣的生意,老漢可實在做不來,老漢不妨再說一遍,你大聲點,不然銀子拿去,各走各的。」

  上官印心想:「你不在乎,我上官印又有什麼值得在乎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平靜了二十年的武林,顯然即將有大波掀起,我上官印父死母亡,現在又加上四位好友,找命拼,正愁沒主兒呢!」

  於是,他臉一沉,暗暗戒備,同時冷笑著大聲道:「人頭──聽清沒有?」

  黑衣怪叟一怔,旋向左右閒人拍手笑道:「喂,喂,你們大家聽到沒有?這位小老弟說,他有朋友掉了人頭,找老漢為他算一算,算什麼,還不知道,且慢,讓我先問問看。」

  臉一轉,側目向上官印笑道:「人頭,還有呢?」

  閒人們,先都一呆,一呆之後,旋又哈哈大笑起來。

  「我還以為是呆子。」

  「原來也是個瘋子。」

  「呆與瘋,相差有限,總之是一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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