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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藍衣婦人步步緊逼,冷笑著道:「正是這樣!我當初說得很清楚,你如不願說,那麼,我們二人之中便只能活下一個來!」

  隨著青衣人的後退,又跨上一步,沉聲接道:「丟開這個不說,剛才蒙盟主留情,歐陽彩姬尚未領教我們新盟主碩才實學,就算以普通武人身分,向盟主就正兩招亦不為過。」

  青衣人不知怎的,此刻的神態,大異先前,藍衣婦人進一步,他就退一步,轉眼之間,一進一退,已至十數步之多,並且於臉上,始終笑意不脫。

  這時,竟連退兩步,搖手笑喊道:「我說,我說,別逼了!」

  青衣人態度轉變,人人為之大惑不解。

  大惑不解之餘,也稍有點不滿,因為,他現在的身分是盟主,應該有盟主的尊嚴。

  他這樣一再忍讓,實已超過風度之極限。

  雖然青衣人已聲明他不是千面俠上官雲鵬,但是,這一點並不重要,第一,天罡旗貨真價實,天罡旗本身,便是一種榮譽,一種威信!第二,千面俠的真面目,在場之人十之八九沒見過,青衣人的人皮面具如不除下,無論怎麼說,總有存疑之必要。第三,能指出華山絕學金龍劍法之優劣所在,令金劍丹鳳以一代掌門之尊當眾納拜受教,且能取勝天魔女之一招,就是千面俠本人,當也不過如此。

  因此,青衣人的忍讓,令人們均有著蒙羞之感,這裏面,只有五個人是例外。

  這五人,前面已經提到過一次,他們便是英雄行轅內的兩醜,好漢行轅的兩老,以及英雄行轅下面席地而坐的追魂丐蕭振漢!

  貪、鄙兩醜先是眉頭緊皺,但留意了沒有多久,一個金魚眼一滾,一個三角眼一擠,同時輕聲一嗯一噢一啊,跟著迅速交換了一瞥,眉頭甫展,旋又緊緊皺了起來。

  追魂丐的情形也差不多,不過他是一人坐著,身邊愛徒不足以咨疑,是以一直顯得有些驚疑不定,神色間緊張異常。

  兩老──先是野鶴叟說了句:「果然是的!」

  閒雲叟一笑接道:「這聲果然,果然好。」

  野鶴叟側目一哼,閒雲叟忙避開視線,仰臉望去轅頂。

  與上述五位奇絕中人物有著啞謎式的反應同時,場中的藍衣婦人應聲身形一定,嘿嘿冷笑道:「說吧!我很希望我能相信。」

  青衣人又一度深深吸氣,長長吐出,呼吸之間,臉上笑容漸漸消失,目光像要將雙方看穿似的盯在藍衣婦人臉上,隔了片刻,這才陰陰地道:「再看看我吧,歐陽彩姬,你怎麼這樣健忘呢?遠在十幾年前你不是見過我一次嗎?」

  藍衣婦人一呆道:「什麼地方?」

  青衣人厲聲接道:「忘了我就是那個姦夫嗎?」

  藍衣婦人駭然跌退數步,既驚且怒,脫口尖呼道:「活見你的鬼,當年這事,根本,根本……」

  待覺失言,縮口已然不及,青衣人緊逼上去,戟指厲聲道:「根本沒有什麼奸夫、淫證,根本就是一段向壁虛構的卑污謊言對不對?」

  藍衣婦人失神一呆,臉泛灰白,口噤身搖,身心頓為之整個崩潰。

  眼光中因心虛而露出悸怖之色,連連踉蹌後退,一個跌絆,廢地栽坐,就勢掩而伏身,放聲嚎啕起來。

  青衣人三度揚起天罡旗,旋舞著,仰天狂笑道:「上官雲鵬啊,要是今天你在場,那該多好?」

  狂笑聲中,天罡旗愈舞愈疾,笑聲也隨之愈來愈高,激動之情,幾乎瘋狂。

  令人窒息的迷濛緊張氣氛,至此豁然開朗,天罡旗是真貨,青衣人卻不是千面俠,青衣人雖不是千面俠,但可斷言者,兩者之淵源,顯然密切異常。

  眾人隱約瞧出,當年,這位藍衣婦人歐陽彩姬,追求千面俠上官雲鵬時,為達目的,一定不擇手段地設計過一條陰謀,其結果,大概如青衣人前面所說,損害了別人,自己卻一無所獲。

  至於被損害的是誰?所謂賤婦、姦夫、通姦證物等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眾人仍然不甚了了。

  不過,這是一段往事,也是一段私事,知道多少是多少,沒有追問的可能,也沒有追究的必要。

  總而言之,這事一定有過可怕的演變,卻一直未獲澄清。

  而今天,青衣人出面競爭盟主,也許出於授意,也許出於自動,其耗盡心機,想從藍衣婦人歐陽彩姬的口中取得一份親供,當係主要目的。

  暮靄蒼茫,天星逐漸灰暗,場地上,藍衣婦人嚎啕如故,人們於鄙棄的眼光中,開始紛紛離去。

  青衣人身形一定,笑聲遽收。

  似出有意般,一陣狠咳,睨視著藍衣婦人抽搐的身軀,不屑地吐出一口口水,轉身欲去,雙肩甫動,似感意猶未盡,突然又轉過身來,趕上一步,伸足在那口口水上狠狠地抹了好幾下,這才昂然舉步,行雲流水般飄然走開。

  地上的藍衣婦人這時忽然一躍而起,披頭散髮,雙目中迸射著可怕的陰森青光,狂亂地四下張望著,不住嘶嚷著:「你說你是上官雲鵬,一定是的,一定是的,你別騙我。」

  「上官雲鵬呢?」

  「上官雲鵬!」

  「上官雲鵬!」

  「等等我……上官雲鵬……等等我。」

  原地打了幾轉,狂喊著,正待拔足飛奔,五條身形,一先四後,驀自豪傑行轅上疾射而下。

  飛撲而下者,正是紅衣牡丹和四大天魔。

  四大天魔落地後,迅分四角佈定,紅衣牡丹一個箭步上前,纖指連指,藍衣婦人身軀一陣擺晃,悶哼一聲,向後仰倒。

  紅衣牡丹搶先一步一托,攔腰抱住。

  紅袖揮處,轅後如飛抬出一頂綠絨軟轎,於四大天魔衛護下,紅衣牡丹一聲輕叱起,人影、轎影、眨眼消失於蒼茫暮靄中。

  上官印挺吸一口清氣,作勢欲起,金劍丹鳳突然低喊道:「等白嫦娥一步,上官少俠。」

  上官印勒勢回頭,微感訝然道:「白掌門人去做什麼?」

  金劍丹鳳手執那份先天太極副冊,正容道:「在敵友未判之前,就算這是本天書,白嫦娥也無接受之理;剛才是白嫦娥一時糊塗,現在請少俠在追究之先,容白嫦娥將此笈奉還。」

  上官印低頭感激地說道:「謝謝白掌門人。」

  眼光一掃,見上官英失神如癡,不禁吃了一驚道:「英妹,你又怎麼了?」

  上官英熱淚如串,突然回過身來戟指狂叫道:「你們都呆在這兒,誰都不准動。」

  一頓足,人如離弦之箭,驀向臺下空場,奮身撲去,金劍丹鳳怔得一怔,雙頰頓時飛滿紅霞。

  上官印又窘又怒,恨恨罵道:「這般任性,太不像話了!」

  正擬隨後追去,金劍丹鳳突然尖叫道:「不是──你看她?」

  上官印急急抬頭,但見適才青衣人和藍衣婦人相持的地方,此刻正一動不動地僵臥著一條玄黃身形,正是剛剛離去的上官英。

  當下不及再說什麼,猛然騰身而起,空中一提氣,身催形疾,霎眼飛落場中的上官英身邊。

  衣袂破空聲中,金劍丹鳳隨後趕到。

  金劍丹鳳人雖後到,但由於彼此都是女兒身,行動之間,卻遠較上官印來得方便得多。

  這時,忙搶上前去,抄起上官英手腕,匆匆按察了一把,臉色大緩,微微直身噓出一口氣道:「唉,真唬人。」

  上官印忙問道:「不是遭人暗算嗎?」

  丹鳳搖搖頭道:「不,只是哀痛過度,一時閉住氣而已。」

  上官印喃喃重複道:「哀痛過度?」

  丹鳳轉過臉來道:「你不相信?」

  上官印忙說道:「不,我是說她何苦這樣,其實我們……」

  臉頰一熱,倏而住口;金劍丹鳳低頭輕輕一嘆道:「都是我不好,你們只是義兄妹,不是嗎?」

  上官印身心微蕩,忙咳了一聲接口道:「既然這樣,那就索性麻煩你了。」

  丹鳳默默點頭,屈膝跪下,小心地將上官英身軀舒理平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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