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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紅衣女子還想躲避,藍衣人似乎有意要明白她與這名瘋婦的關係,這時卻身軀一偏,讓紅衣女子整個露了出來。

  老婦目光至處,哦了一聲道:「紅衣服,紅衣服,我最喜歡的就是紅顏色,好,好,模樣兒給我看一看。」

  說著,已然走過來,紅衣女子似乎對這名老婦脾氣甚為瞭解,這時已不再退縮,爬身坐起,垂首不語一任老婦端詳。

  老婦雙手捧起紅衣女子臉孔,嘖嘖讚嘆道:「唷唷,好美,好美,人長得這麼標緻又愛穿紅戴綠的,唉唉,真像我的女兒。」

  話剛說完,忽然狠狠自抽了一巴掌道:「胡說,胡說!」

  活似跟什麼人分辯,連連退後,一面倉皇地高喊:「不,不,我沒嫁過人,那生什麼女兒,我打的是比喻,我說錯了,請相信我,我敢發誓,我還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說至最後,忽又大哭起來道:「雲鵬,雲鵬,一定是你不相信這一點,你才離我而去的,雲鵬,雲鵬是這樣的麼?」

  踉蹌爬上馬背,一路大放悲聲而去。

  哭聲漸去漸遠終於人馬一齊在暮色中消失。

  馬車靜靜地停在路中,夕陽悄悄落向西山背後。

  趙老大祖孫陷入一片沉思,藍衣人也陷入一片沉思。

  直到藍衣人驚覺到手背上清涼之感,竟是紅衣女子的兩滴眼淚,這才猛然回過神來,同時急急低下頭去問道:「那老婦究竟是誰,她跟你什麼關係?她跟千面俠上官雲鵬又是什麼關係?」

  紅衣女子拭乾眼角,抬臉不悅地:「你問我,我又問誰?難道對一名年老的瘋婦,加以迴避或寄予同情,就表示有著什麼關係不成。」

  藍衣人苦笑道:「我也是三十歲的人了,耍這些官樣文章,又是何苦?」

  紅衣女子哼道:「苦婆,媳婦更苦!」噗哧一聲,旋又沉下臉來道:「事實本來如此,別說三十歲,三百歲又怎麼樣?」

  藍衣秀士注目道:「那麼你怎又知道我不是她的對手?以及她只須痛哭一場,便能自動清醒過來的呢?」

  紅衣女子嗔道:「聽人家說的呀。」

  藍衣人追問道:「聽人家怎麼說?」

  紅衣女子仰臉說道:「說是此婦武功頗高,僅比十二奇絕中的丐俠仙等人稍遜半籌,而遠在六大名派諸掌門人之上,這種時發時癒的瘋疾,傳係起因於早年情感方面的一次重大刺激……」

  藍衣人忍不住插嘴道:「對方便是千面俠上官雲鵬?」

  紅衣女子白了他一眼道:「三十歲的人了,這也用得著問麼?」

  輕輕一哼,轉臉望去遠處,凝眸緩緩接了下去道:「由於這是一種心病,藥石根本無能為力,平常時候,看上去跟好人沒有兩樣,一旦病發,本性立喪,心中想的、口裏唸的,就只是一個上官雲鵬,狂奔亂走,到處尋覓,不至清醒,絕無片刻休止,雖止親骨肉,亦不復辨認。」

  藍衣人皺眉道:「那麼她與千面俠上官雲鵬之間,究竟發生過一些什麼事呢?」

  紅衣女子搖搖頭道:「細說起來,她這一身病與上官雲鵬……」明眸微滾,突然住口。

  輕輕一咳,始又淡淡地接下去道:「其間詳細情形究竟如何,那就連我也不怎麼樣清楚了。」

  藍衣人苦笑搖頭,停了片刻,無可奈何地皺眉又問道:「你說她發病後須得大哭一場才能清醒,那麼她要是得不著這種機會時,又怎麼辦呢?」

  紅衣女子似有所感地仰臉冷笑道:「這種機會多的是!」

  微微一頓,以各種摻雜著怨恨和嘲弄的口吻接著說道:「千百年來,世人對一名瘋子的態度,可說很少有所改變,那些充分表現了人類惡劣性的舉動,對於一般瘋人也許是種虐待,但是,在她而言,相反的卻是一種無上的妙丹仙藥,所以,她每次由發病到清醒,從來也沒有超過三天,這恐怕為某些人始終所不及的吧?」

  藍衣人怔了怔,不禁歉然地低下了頭,囁嚅說道:「適才我實在是出於一時氣惱,並非有意刺激於她的,請原諒。」

  紅衣女子冷笑道:「又不是說你,你多什麼心?」

  似乎忽然覺察到自己語氣間對瘋婦的回護,已然愈來愈露骨,不由得連忙轉過臉來,嫣然一笑,很快地接下去說道:「再說,如非你那無意的一逗,我們還不曉得要被她纏成什麼樣子呢。」

  藍衣人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臉道:「如果日子一久,大家都知道了她有一身武功,一個個見了她就遠遠避開,那時又將如何?」

  紅衣女子微微笑道:「這一點,你是白擔心了。」

  臉一仰,傲然接道:「病並沒有影響到她的武功,憑她那身成就,要想殺個把人,大概還不怎麼費事呢。」

  藍衣人吃驚地道:「她有病中殺人的習慣?」

  紅衣女子搖搖頭道:「這種習慣倒沒有。」

  藍衣人不解地道:「那你那樣說是什麼意思?」

  紅衣女子淡淡說道:「我的意思是說,見她就跑,並不是辦法,她如果想叫住誰問話,那人最好乖乖的停下來回答,當今之世,除了十二奇絕,以及奇絕人物門下少數得到了師門真傳的優秀弟子外,一個已落入她眼中的人,如想憑兩條腿逃避於她,結果還能活下來的話,那就是奇蹟了!」

  藍衣人呆了一下道:「有人為此丟過生命麼?」

  紅衣女子平靜地道:「以後的事誰也無法知道,今天以前,據我所知,總數大概是一十三名。」

  藍衣人失笑道:「都是些什麼人,我怎沒聽人說過呢?」

  紅衣女子仰著臉道:「最後也是最近的一名,姓趙,名巫成,有個外號叫銀槍趙子龍,事情就發生在我們剛到洛陽的那一天。」

  藍衣人失聲道:「銀槍趙子龍趙巫成?」

  瞠目接著問道:「就是人妖賈子都手下,與鐵戟溫侯合亞布合稱賀蘭雙兇的那個姓趙的麼?」

  紅衣女子淡淡地道:「大概是的吧。」

  藍衣人斂眉注目道:「我們自到洛陽,始終守在一起,這事怎麼你知道得這樣清楚,而我卻毫無所悉呢?」

  紅衣女子側目媚笑道:「我知道而你卻不清楚的事,就這樣一件麼?」

  藍衣人為之默然,甫欲移目他顧,眉鋒微聚,忽又抬起臉孔問道:「銀槍趙子龍也是江湖上的一位成名人物,見識應該高人一等,不管他知不知道這位瘋婦的來歷,他做什麼見了她要跑?」

  紅衣女子笑道:「他誤會了瘋婦喊住他是因為覬覦他懷中的寶貝呀!」

  藍衣人睜目道:「不意瘋婦卻誤會……」

  紅衣女子含笑接道:「誤會重疊之下,銀槍老命歸陰!」

  藍衣人星目眨動,忽又說道:「你剛才說什麼?銀槍趙子龍身上帶著寶貝?這真奇怪,這一點你又怎麼知道的呢?」

  紅衣女子睨視而笑道:「有什麼奇怪,寶貝都已到了手上呢!」

  藍衣人又是一呆,怔怔地道:「有這等事?」

  紅衣女子點了他一下額角,笑罵道:「寶貝麼?就是你!」

  藍衣神色一緩,喃喃自語道:「原來你是開玩笑……」

  一語未完,紅衣女子已然笑意一斂,嚷道:「誰在和你開玩笑?」

  藍衣人又是一呆道:「我們只有一件簡單的行李,裏面除了銀兩,便是我們的換洗衣服,寶貝在什麼地方?」

  紅衣女人仰臉道:「不是給你看過了麼?」

  藍衣人啊了一聲道:「就是那天你給我看的那隻紅漆小木箱?」

  紅衣女子眨眸道:「現在你記起來了吧?」

  藍衣人皺眉道:「你又沒有打開給我看!天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麼?」

  紅衣女子笑道:「現在告訴你不嫌遲!」

  藍衣人未及有所表示,紅衣女子又已含笑注目,一字一字地笑著說道:「九龍四雅漢玉爵──你知道它的名貴之處及來歷麼?」

  藍衣秀士失聲道:「什麼?九龍四雅漢玉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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