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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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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沉默了一阵,上官印低声发愁道:“她需要照顾啊。” 丹凤点点头,轻叹道:“你以为我不关心?” 上官印微急,忙分辩道:“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这一走,天南地北,我们又到什么地方去找她才好。” 丹凤呆了呆,仰脸望天,喃喃说道:“不管天南地北,也得找。” 上官印默然无语,怪叟忽然背向这边大声喊道:“加油呀,老夫快好啦。” 直到这时候,二人这才发觉,怪叟的目的,原来是要想将那块大石修成一方石碑,此刻,但见石屑在怪叟运掌挥削下,横迸斜飞,一块原有四五尺高、近二尺方圆的浑石,仅剩得宽尺五、高约三尺一个长方块,已略具碑形。 丹凤看清后,眉敛处,忽又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居然有兴致为暴徒立碑,你看这位前辈怪不怪?” 上官印想笑却没有笑得出来,偷偷瞥了瞥身旁神剑尸身一眼,黯然俯下脸,定了定神,方答道:“俗语说得好:死者为大。武功本出一源,正邪之分,亦不过存在一念之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样做也未尝不可。” 丹凤虽然点头赞同,嘴里却嚷道:“你总帮着他。” “你总帮着他。” 怪叟突然怪叫起来道:“老夫要人帮?笑话!” 丹凤红脸瞪眼,上官印低声笑道:“谁叫你声音那么高?” 怪叟背脸如故,这时一咳接口道:“声音低的私心话老夫也都听到──可有人敢跟老夫再赌一赌?” 丹凤满脸通红,芳心为之大恚,足跺处,便待恼喝,上官印忙不迭以指立唇,朗声笑道:“对付耳朵尖的人,上策是不开口。” 怪叟手掌挥处,削去最后一块凸角,大声道:“对,蜜不酿不甜,藏在心底体而会之,岂不安全而美妙?” 上官印以手向怪叟前后一指,扮了个鬼脸,意思说:“要发脾气?你看,你斗得他赢不?” 丹凤醉眸一睨,含嗔微合,摇摇头,果然不敢再说什么了。怪叟拍拍刚完成的石碑,如对老友般大声说道:“唉唉,你要是面镜子多好?” 二人一呆,怪叟将石抱起,转过身来道:“你们两个──正经事完了没有?” 丹凤侧脸大声接口道:“没有!怎么样?” 说着,赌气般的将剑插向鞘中,返身退去一旁,上官印自坑中一跃而起出,忙赔着笑喊道:“好了,好了。” 其实,丹凤说的,不过是藉以掩羞的气话而已,以奇缘、碧虹之利,以及她跟上官印一身的功力,有了这会功夫,这样的坑就是挖上两个三个也不太难。 怪叟呵呵一笑,走过来看了看,点头道:“行,行,下葬吧。” 上官印遵命将剑神尸体放入坑中,同时推土盖覆,立将尸身淹没,怪叟朝上官印丢了个眼色,上官印会意,忙向丹凤强笑喊道:“白掌门人,辰光不早了,来助我一臂如何?” 丹凤等在一旁,差的只是一声招呼,当下不待上官印说完,立即走了过来,合力运土入坑,顷刻间,土耸填成。 怪叟点点头,自语道:“算是有福的了。” 上官印因体会得出怪叟此语之意,不由得低下头,为之凄然;而丹凤,自始至终,均在鼓中,这时忍不住直起腰来向怪叟打趣道:“前辈羡慕吗?” 怪叟转过脸来道:“羡慕便如何?” 丹凤一瞥上官印,掩口笑道:“要是前辈羡慕的话,现在接受我们两姐弟磕个头,不就得了?” 怪叟豆眼一翻,笑喝道:“磕下去呀!” 丹凤原是说着取笑的,不想竟真真假假的被反打了这么一耙。她任了怔本待一笑了事,继之忽然迅忖道:“华山一派,曾因第十二代女掌门人梅男之际遇,一度中兴,三代而及嫦娥,如能由嫦娥再度光大,岂非本门百年之幸?梅男掌门人凭的是一册先天太极图,现在,这册先天太极图已归嫦娥之手,愁的正是护宝无力,以及是否能窃破图中真谛,如有这么位奇人加以指引,华山一派振微起衰,宁不指日可待。” 一念及此,再不犹豫,肃容便拜了下去道:“得以伺候前辈,晚辈之幸也。” 上官印正待随之下拜,怪叟连忙挥手止笑,笑道:“你这小子太复杂,身上麻烦也多,老夫要教你一手两手的,只怕你也没有时间学,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上官印想想怪叟这话也对,便含笑停住下跪之势。 怪叟静静地等着丹凤将三个头磕完,手一挥,命丹凤起来站去一边,然后将石碑提至坟前,相好方位,双手一按,碑脚立即深深陷入,退后数步,向上官印点点头,指着石碑道:“题几句恰当的墓志!” 上官印想了想,上前对碑跪下,运指疾书道: “──每个人的一生,都难免有想错或做错事的时候;正如古人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不过,一般人,在想错或做错之后,多半不能自知,纵然自知,也无勇气悔改;这,正是我们这个世界永远不能根绝罪人和罪恶的原因。 “──现在,在这儿长眠着的这个人,会像一般人一样,因一念之差,步上邪途,但是,他在双手尚未沾染血腥之前,发觉了自己的错,并且迅速加以纠正;他以一死表现了他的大无畏,还我清白。 “──有道是,自古艰难唯一死,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在乎,我们相信,假如斯人长在,一定会有轰轰烈烈之未来,可是,他死了,他死在自己手里,我们为他叹息,我们为他骄傲! “──曾于华山第五届武林大会上为‘十二奇绝’中闲云叟,野鹤叟等两老所推重的黑衣叟,率华山第十五代掌门人金剑丹凤暨终南上官印。 “葬题。×年×月×日。 上官印一字一字地写,怪叟和丹凤目不转睛的一字一字地看,看看,看看,二人都情不自禁地默默点起头。 上官印写毕起身,垂手向怪叟问道:“这样写,可使得?” 怪叟目光一收,一指手笑骂道:“啰啰嗦嗦,又臭又长,感慨不像感慨,牢骚不像牢骚,假如老夫将石碑做小了,你小子怎办?” 上官印搓搓手,赧然笑道:“做小了,就少写点。没有死者姓名身世的墓志,古所未见,不写详细点岂不失去立碑的意义?” 怪叟突然转向丹凤笑说道:“你读了觉得如何?” 丹凤出神地望着碑文,喃喃答道:“我只有一个感觉:假如这篇碑文早一刻作成的话,那我无论如何也要看看死者究竟是谁!” 上官印黯然掉脸望向别处,怪叟大笑道:“好,好,好!” 丹凤茫然转过脸来道:“什么好好?” 怪叟豆眼一瞪,笑骂道:“你这样说,无非表示你已被它深深感动,这等于小费加一的变相赞美,你现在已是老夫的人,如此说岂不该打?” 丹凤芳脸微赤,指着碑文末段笑道:“就凭后面您为两老推重的那一句,您还不够满意?” 怪叟指着上官印大笑跺足道:“小子你等着吧,有机会老夫不找闲云、野鹤两个老儿欣赏欣赏才怪,到时候看你小子有几个脑袋?” 上官印微微一笑道:“晚辈先找上门去也不一定呢。” 怪叟笑声一收,怔道:“你找两老干什么?” 上官印仰脸笑道:“要想知道您老的身分,大概走这条路最快了。” 怪叟豆眼一瞪,甫骂得一声:“混蛋,你敢?” 豆眼滚了滚,忽又大笑起来。上官印不解地道:“又有什么事这样好笑?” 怪叟大笑着,连连拱手道:“请,请,要去趁早。” 上官印怫然不快地哼道:“只要闲下来,要去随时可以去,您不说,是您的自由,我打听,是我的自由,有什么不敢?” 丹凤忽然摇手道:“印弟恼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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