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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双英却恭恭敬敬地双双俯身道:“是的,以后请萧少帮主多多提携。”

  天目神童大乐,向上官印挤眼笑道:“怎么样,看人家礼貌多好。”随又向双英拍胸道:“放心,两位只要跟我小化子走在一起,包管吃不了亏。”

  上官印好气又好笑,双英却认真地问道:“萧少帮主,好汉行宫中那位黑衣叟,真的就是鬼谷先生吗?”

  天目神童摇摇头,笑道:“可能而已,真假只有天知道。”

  上官印也笑道:“除了天知道,闲云野鹤两老大概也知道。”

  天目神童笑容一敛道:“是的,咱们看看去,假如不弄清楚那老家伙是谁,你们三位还无所谓,我小叫化子的天目可就成问题了。”

  话刚说完,人已领先向好汉行宫飞奔而去。

  上官印朝双英点点头,也随后跟上,好汉行宫中,冷清异常,它的内部并不比英雄、豪杰两馆小,但上官印等进去时,仍只看到三个人。

  两老──白发飘飘,身躯微胖,面容慈和的闲云叟;隆鼻,长颈,双目如电,身材高瘦的野鹤叟,仍在灯下弈棋,旁边酒菜,热气全无,好似尚未动过一样。

  中间上房中那位黑衣怪叟,双脚蹬在石壁上,双臂抱头,头南脚北而卧,一动不动,也弄不清他是睡着还是醒着。

  天目神童注目打量,双眉紧皱,显然并未看出对方来历。

  上官印轻笑道:“有蒙鼓之感乎,天替亦佳也。”

  天目神童摇摇头,苦不语;两老对宫中多了四人,浑若未觉,端坐如故,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天目神童豪性突起,低笑道:“且看棋去!”

  上官印笑笑,双双往两老房中走去,青城双英迟疑了一下,也趔趄着走去站在门外,遥作观望。

  上官印和天目神童虽已来到距棋盘虽不及三步之处,但相对盘坐在石床上的两老,仍然一无反应与表示。

  这一局棋,闲云叟拿白子,野鹤叟拿黑子,战况已至中盘阶段。

  双方除在对角各布有一颗棋子外,战火好似起自天元一般,棋局中央,黑白相间纠缠成花花的一团。

  饶是两小对弈道均精,也费了好半晌,才将大势瞧清,即紧靠着白子落子,之后,白子扳,黑子断,白子长,黑子也长,白子跳,黑子也跳,你罩我,我对你,于是乎,进入扭杀阶段。

  此刻,二人的棋,均被对方切成无数小块,大家均在一方面攻逼敌手,一方面自己又要求活。

  这时候,轮到闲云叟的白子下,在目前的情势下,白子有两个选择,如求稳妥,自己先活,让黑棋也活,不然便是紧气杀,前者之结果可能和棋,后者则前途茫茫,胜负难明。

  闲云叟拈着一枚白子,沉吟不决。

  天目神童等得不耐,不禁将上官印向后拉退一步,悄声道:“小叔台,你的棋一向比我好,白子这一招,你看应该怎么下?”

  上官印稍微想了想,微微一笑,用手在床沿上写下数字。

  天目神童失声低呼道:“真的?我不相信。”

  上官印笑笑没有开口,好似说:“等着瞧吧。”

  两老悠悠转过脸来,野鹤叟电目闪动,无甚表示,闲云叟淡淡一笑,缓缓道:“穿黑衣服的少年朋友你以为老夫这子怎下?”

  天目神童抢着答道:“他已以指力将这一着的下法写了下来,你下吧,猜得对不对,等会儿再给你看如何?”

  野鹤叟脸一仰,冷冷自语道:“有人敢评老朽们的棋,这还是第一次吧?”

  上官印剑眉轩动,答道:“艺贵乎精,只要两位老前辈不在乎有人多话,那就似乎只是评得对不对,而非敢不敢的问题了。”

  闲云叟微笑道:“千古以来,从无相同棋局,小朋友这样自诩,不嫌太夸张了一些么?”

  上官印微笑答道:“是的,这话不错。不过,老前辈所说千古以来无相同之棋局,也仅为一般通论,棋能陶冶性情,也可表现人品,晚辈猜的是一着棋,而非一局棋,在这种情形之下,如对弈者双方之品格略有了解,应该也不太难。”

  闲云叟轻哦道:“这么说,你一定猜得着?”

  上官印手一指道:“写是写下来了,中不中却尚需事实证明。”

  闲云叟微微一笑,两指一松,一颗白子哒的一声,跌入盒中。

  天目神童神情紧张地脱口喊道:“快下呀,老前辈,你再下一子,不就马上可以证明他猜的对不对了吗?”

  野鹤叟转脸冷笑道:“他已下了,没看到吗?”

  闲云叟点头道:“是的,下子就是这样下。”手拂处,将全盘棋局搅乱,同时抬头向上官印道:“这是一次宝贵的教训,小朋友,这一着在你意料之中吗?”

  上官印微笑不语,天目神童突然返身抱住上官印,摇撼着,又叫又跳,激动得如疯似狂。

  闲云叟微笑道:“原来是个小子。”

  野鹤叟皱眉道:“他在发什么疯?”

  闲云叟笑容一敛,突然注目道:“不好,恐怕……”

  天目神童霍地将上官印一推,手指床沿,拍手笑喊道:“恐怕什么,睁眼瞧瞧吧!”

  两老目光电注,石床边沿上,写的竟是:“不了了之。”

  两老相顾愕然,半晌未发一语。

  野鹤叟缓缓转脸望向他处,闲云叟点点头道:“很好,果然被你猜中,老夫佩服得很。”微顿蔼然又接道:“你怎会猜到的,可以说来听听吗?”

  上官印含笑躬身道:“刚才的棋势是:白棋如果先求活,也让黑棋活,如此势必有畏首畏尾之讥,要是紧气杀,则两败俱伤,乃属必然,晚辈所以幸中,纯系就人及棋而推测,晚辈已经说过了。”

  闲云叟点头叹道:“好聪明的孩子啊!”

  上官印忽有所感,脸一抬,正容接道:“晚辈有几句放肆的话,尚请两位老前辈听了别见怪;棋盘如战场,我不杀人,人却杀我,两位既然生性淡泊,与世无争,欲保晚年心胸宁静,晚辈以为,实在是以连棋也别下的好!”

  愈说愈激动,说到最后一句,声浪竟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说完!望也不望对方一眼,白着脸色,身躯一转,向天目神童道:“不可再打扰人家了,咱们走吧!”

  双英暗奇道:“两老又没有得罪他,他却忽然发起脾气来,岂非怪事?”

  上官印大步出房,天目神童一步追上,兴奋地低喊道:“痛快,痛快,没有比这更痛快的事了。”

  四小走没几步,身后,中央上房内,有人欠伸自语道:“这小子如不是上官云鹏的后人,老夫敢跟任何人赌颗脑袋!”

  上官印一怔,旋即加速走出行宫大门,仰天长长嘘出一口闷气。

  天目神童一竖拇指道:“小叔台,我佩服你!”

  上官印摇头道:“要佩服,佩服中间上房中的那人去吧。”

  微顿,又叹道:“虽然由于他俩的不问事,纵容出武林中无穷是非,但是,以少犯长,终非常礼,我此举纯出于一时冲动,你如想学我样子,就要不得了。”

  天目神童肃默地点点头,上官印抬头一看,见明月东升,天已起更,便向青城双英说道:“你俩离开令师太久了,快点回去,我与萧少帮主还得帮华山五剑料理一番,明天再见吧。”

  双英双双一躬,转身而去。

  待双英去远,上官印又向天目神童附耳说了几句话,天目神童点点头,也向英雄馆走去,上官印却在潭心接待台歇了下来。

  英雄馆内,五派掌门中的昆仑蓝衣秀士,表面上有说有笑,暗地里却不时偷眼望去中间那间上房,显然有点心不在焉。

  双英回馆不久,一名灰衣老者立即进来报告道:“上官少侠与本馆中央上房中那位灰衣老者在好汉行宫作通宵之弈,今夜不回这边了,特着老汉过来通报一声,明天他跟五位掌门人大会上再见。”

  语毕,抱拳一拱,转身之际,向双英一丢眼色,双英颔首不语。

  通报者一走,蓝衣秀士容颜立即为之开朗,这时向一尘子笑笑道:“道长,要不要出去走走?”

  一尘子摇摇头道:“蓝掌门人请便,贫道不陪了。”

  由于一尘子刚刚还在追问银须叟有关北邙三鹰之平日为人,此种拒绝,乃为必然;蓝衣秀士不找别人打话,也就是这个缘故。

  这时他起身笑说道:“华山夜景颇佳,诸位谁还有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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