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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厉南星道:“宋腾霄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我也常常听得武林朋友谈起他。可惜我现在都没有工夫见他了。可是他有什么事情要你转告戴均么?”

  陈光世道:“他这次到北京是想找寻他的好友孟元超的,但却得不到他的消息,也不知他来了没有。”

  厉南星道:“刚才那个炎炎和尚和那牛鼻子(玄风道人)谈话,好像是说孟元超已经到了北京。北宫望和牟宗涛串通,就是想要对付他。”

  陈光世道:“是呀。所以我想转托叔叔,将这件事情告诉戴均。他是老北京,说不定可以打听到孟元超的消息。”

  厉南星道:“好,我会留心在意的。我与孟元超在泰山之会结识,我也很想再见到他呢。”

  ***

  两人分手之后,陈光世连夜赶往三河县。他却不知道在他的前面有一个人也正是要到三河县的,这个人乃是孟元超。

  这两天北京风声正紧,孟元超是个胆大心细的人,心里想道:“我负了义军的重托,可不能闹出事来。”蓦地想起云紫萝的老家是在三河县,三河县离北京不过两日路程,“不如到三河县看看紫萝是否已经回家,顺便避一避风头,待得风声平静,再回京吧。”打定主意,于是就转道前往三河了。

  孟元超小时候曾跟随师父金刀吕寿昆到过三河,也曾在云紫萝家里住过,旧地重来,不知不觉已是将近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事,一一到心头,儿时旧侣,相见恐无由。孟元超踏进这条山村,自是不禁甚多感触了。

  蓦地想起了与云紫萝分手前夕,宋腾霄给他看的那幅图画,那幅画是宋腾霄父亲少年时候画的,画中三个少年骑着骏马在原野上奔驰,一个是孟元超的师父吕寿昆,一个是云紫萝的父亲云重山,还有一个就是宋腾霄的父亲宋时轮自己。宋时轮这幅画就是纪念他们三人的友谊的。

  孟元超心头怅触,低声吟诵画上的题词:“秋色冷并刀,一派酸风卷怒涛。并马三河年少客,粗豪,皂栎林中醉射雕。残酒忆荆高,燕赵悲歌事未消。忆昨车声寒易水,今朝,慷慨还过豫让桥。”

  旧地重来,心头浪涌。孟元超不禁想道:“唉,上一代的交情不知我们这一代还能不能继续下去?宋腾霄和我还有见面的机会的,只是紫萝和我却怕是:相亲争如不亲,有情却似无情了。唉,我和她的孩子今年也已经有九岁了。她纵然不想见我,我也非得见她不可。”

  浮想连翩,不知不觉云家的大屋已经在望。此时大约是三更时分,夜深人静,忽听得屋内似有笑语喧喧。

  重门深锁,屋子里的话声外面的人本来是不容易听见的,但因孟元超是自小练过暗器功夫的,耳目特别灵敏。是以未到门前,已是听得内间人语。

  一听之下,孟元超不禁大为奇怪了。“怎的里面全是男人的声音,有的还是在划拳赌酒。紫萝和她的姨妈都是爱好清静的,决不会邀请这些粗豪的客人在家中闹酒。”

  孟元超心知有异,于是毫不声响,悄悄的绕到屋背,施展轻功,偷偷进去。

  云家的客厅前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庭,院子里有几株梧桐树,孟元超藏身在一棵梧桐树上,只见客厅里有六七个粗豪汉子,果然正在闹酒。

  忽地有一个人说道:“咱们还是适可而止的好,可别喝醉了。”另一个人道:“怕甚么?”那人说道:“你忘记了玄风道长怎样吩咐咱们吗?”此言一出,接连有好几个人笑了起来:“廖大哥你也忒小心了,看守两个小姑娘,还怕她们会飞吗?”

  那姓廖的说道:“他们当然是飞不出去,但也得提防有人来救她们呀!你们知不知道,云紫萝新近有了一个情人,这个人就是缪长风。”

  这几句话听入孟元超耳朵,不由得他不又是吃惊,又是恼怒,心里想道:“这班家伙想必不是强盗就是鹰爪,我岂能容得他们信口雌黄,污蔑紫萝?但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是有两位少女被他们囚在这儿,这两位姑娘却不知是谁?这班家伙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偏偏要来这儿把紫萝的老屋占作巢穴?”为了摸清这班人的道路,孟元超暂且隐忍不发,希望多听一些。

  只听得一个人说道:“缪长风?是不是曾在太湖西洞庭山上和炎炎大师交过手的那个人?听说那次炎炎大师吃了点亏。”

  那姓廖的说道:“不错,那次炎炎大师还是和咱们统领大人的师弟西门灼联手的呢。”

  那几个闹酒的汉子听了这话,不知不觉也都放下酒杯了。一人说道:“玄风道长已经走了,缪长风倘若跑来这里找他的姘头,这可如何是好?”

  孟元超记起那天在泰山上陈天宇曾经和金逐流谈过缪长风这个人,暗自想道:“怪不得陈大侠夸赞这个姓缪的是江湖上一尊人物,大有古代游侠之风。这班家伙提起他就这么惊恐,可见陈大侠说的并非虚言。可能他是紫萝新结识的朋友吧?”

  那姓廖的这才说道:“你们也无须如此惊恐,老夏已经去邀请楚老前辈,说不定欧阳坚也会和他们一同来呢,今晚不来,明天早上准会到的。”

  那几个放下了心,很是不好意思,一个说道:“笑话、笑话,咱们这许多人,怎会怕一个缪长风。”一个说道:“当然,楚老前辈来了,咱们更可以放心。不来也不打紧,咱们喝酒吧。”

  那姓廖的笑道:“我劝大家还是少喝一点,小心为宜。最怕楚老前辈没来,那姓缪的先来了。喝醉了酒怎么打架?”那两个大吹法螺的家伙听了这话,果然不觉又是忧形于色,放下酒杯。

  孟元超正自暗暗好笑,忽听得似有衣襟带风之声从对面屋顶掠过,朦胧的月色下只见一条黑影藏身在中间正屋的屋檐下面,方向正对着这间客厅。

  孟元超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人莫非就是缪长风,若然当真是他,陈大侠的话可就有点言过其实了。这人的轻功虽也不错,却还算不得是第一流的功夫。比起我的小师妹似乎还比不上。”他却不知此人并非缪长风,而是陈光世。

  好在屋子里的人也不过是江湖上的二三流角色,陈光世从屋顶掠过的衣襟掠风之声,他们竟未发觉。

  孟元超正在偷笑这班人口出大言,胸中并无实学,只听得又有脚步声响,一个中年汉子陪着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进来。

  那姓廖的汉子“啊呀”一声,连忙站起来迎接,满面堆欢的说道:“楚老爷子,请得你老的大驾到来,我们真是不胜荣幸。”

  那老者手上玩着两个铁弹,啷当当作响,说道:“你们的北宫大人早就有信给我,我已归隐多年,想不到他还知道我的名字。我迟至今日方能进京,还得向他请罪呢。”话虽如此,得意之情则是现于辞色。

  孟元超心中一动,想道:“莫非这个老家伙就是外号通天狐的楚天雄?”原来楚天雄在三十年前是横行西南数省的独脚大盗,后来不知怎的,忽地金盆洗手,隐居在云南的哀牢山中。孟元超曾经听得萧志远说过他,刚才一时间却想不到会是他。

  果然便听得那姓廖的说道:“你老人家从滇南远来,一路辛苦了。”

  陪他来的那个中年汉子说道:“玄风道长想请你老人家在这里暂住一两天,待他回来,再一同进京。”

  楚天雄道:“玄风的师父是我的结拜兄弟,我可也正想见见他呢。他去了那里?”

  那姓廖的道:“他和炎炎大师有个约会,快的话明天就可以回来了。”

  那中年汉子道:“欧阳坚本来约好和我一同出京迎接楚老前辈的,临时却不见他,想必是京中有事,给北宫大人留下来了。”

  那姓廖的道:“咱们慢慢再谈。楚老前辈,你一路辛苦了,先歇歇吧。”

  楚天雄忽地哈哈一笑,说道:“我恐怕还不能歇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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