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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


  痛禅上人道:“千嶂坪是谷底的一片平地,在群山环抱之中,所以称为千嶂坪。地方倒很宽广。”

  唐晓澜笑道:“即使他们在谷中藏有埋伏,咱们亦何惧哉?而且据我看来,孟神通虽然无恶不作,但他平生自负,想不至于要用卑劣的手段胜我。”

  痛禅上人道:“两害相权取其轻,你说得好,即使他们在谷中藏有什么埋伏,也好过在少林寺动武。”

  少林寺高手云集,自从得知孟神通要来挑战之后,日夜都有人在四面山头巡值,负责调派巡值的人是少林寺“十八罗汉”之首的大雄禅师。痛禅上人为了谨慎起见,唤大雄禅师来问,大雄禅师说在千嶂坪一带,从未发现过什么可疑的人物,痛禅上人方始放心。

  过了一个时辰,本空大师前来禀报师兄,说是已把客人送走。唐晓澜笑道:“你可有失掉什么东西么?”

  本空大师道:“我也知道这厮是妙手神偷,早加防备了。我只带他们观光几座大殿和一些不紧要的地方,藏经阁可不敢让他们进去。姬晓风那对贼忒忒的眼睛好不厉害,到了每一处地方,都好像非常留意。哎呀,呀……”

  痛禅上人道:“怎么了?”

  本空大师叹口气道:“想不到我那么小心防备,还是着了他的道儿!”

  痛禅上人道:“失了什么东西,可关紧要么?本空大师道:“是一枚古玉戒指,虽然无关重要,却是我心爱之物。我戴在右手的中指上,这厮临走之时,回头向我一揖到地,我为了还礼,扶了他一下,想不到就给他偷去了,现在才发觉。”

  言下闷闷不乐。原来本空大师是丧妻之后,才半路出家的,这枚古玉戒指,乃是他妻子的遗物。

  唯识禅师道:“出家人四大皆空,身外之物,失去了也就算了。倒是今日之事,孟神通既然易地约战,却要请两位师兄,多费心思,另作一番布置呢。”

  要知孟神通这次,虽然只是向唐晓澜单独挑战,但与两方面有关系的人,以及闻风而来的正邪各派高手,为数极多,到时难保没有意外的事情发生,故此在事前必须有周密的布置。

  痛禅上人沉吟半晌,说道:“本空师弟,你和达摩院的四位长老以及大雄大智大通等一干弟子留在本寺。内三堂僧众,也留下一半在本寺内外戒备,余下的随我到千嶂坪去。至于各派弟子,则由他们的掌门人自行分派。”

  计议既定,当即传下方丈法谕,半个时辰之内,诸事已经布置停妥,少林寺弟子将近千人,虽有一半人去了千嶂坪,仍然足够防卫本寺。至于各派弟子,差不多人人都想看这一场百年罕见的比武,只有青城派几个女侠,邙山派的程、林、路、白四大弟子,和天山派的李沁梅愿意留下来,陪伴曹锦儿和谷之华。冯琳本来想与女儿一同留下来的,但舍不得不看这场热闹,终于还是去了。钟展是唐晓澜的弟子,不能不去,也只好与李沁梅暂时分手。曹锦儿在弥留的状态中,随时都可能死去,邙山派的众弟子本来不忍离开她,可是孟神通乃是他们一派的公敌,因此商议再三,最后仍然决定了只留下谷之华和四大弟子,其他的人都由翼仲牟率领,到千嶂坪给唐晓澜押阵。

  一行人等,浩浩荡荡的开到千嶂坪,正是中午时分。孟神通的人早已在那里等候了,他的左右,除了阳赤符、姬晓风、符离渐、凌霄子和刚才到过少林寺的那两个番僧之外,还有好几个陌生的人,各派掌门都不知道他们的来历。痛禅上人再问过预先留在千嶂坪巡视的少林弟子,知道孟神通这班人也是刚来了一会儿,并无什么特别的布置。当下各据一方,两阵对圆,孟神通与唐晓澜、痛禅上人三人,缓步走出场心。

  痛禅上人是主人身份,与孟神通先见过礼,说道:“两位都是当世的武学大师,今日驾临嵩山,本寺忝为地主,同感荣宠。但老衲亦心有所危,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孟神通道:“但说无访。”

  痛禅上人道:“以两位的造诣,今日之会,足令武学大放光芒,可无疑义。但望两位止于以武会友,免至名山罹劫,同道遭殃。”

  痛禅上人的意思,明白的说,就是希望这场比武,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较量,最好不要发生大混战的事情;同时也希望他们在武学上一决雌雄便了,不必伤及性命。

  唐晓澜道:“孟先生是客,我愿听从孟先生的意思。”

  孟神通道:“方丈慈悲为怀,孟某佩服得很。但只怕不能尽如方丈所愿。一来,今日捧场的朋友极多,这些人不是我的部属,我可不能约束他们;二来,我今日向唐掌门请教,当然是希望他毫不藏私,令我得窥天山绝技,一开眼界;而我当然也不敢藏拙,纵然相差甚远,也必然要尽献所能,如此一来,殊难‘点到即止’。看来只有各安天命,要是我丧在唐掌门剑下,死而无怨,万一我胜了一招半招失手伤及唐掌门,也得请老禅师饶恕。不过,我的原意却是和老禅师相同,今日只是想向唐掌门请教而已,与他人无关。要是我输了而又未丧生的话,我一定从此永远退出武林,事后决不寻仇,即使有其他人向我寻仇,我也仅限于与寻仇者周旋,决不多事。”

  孟神通虽然不能依照痛禅上人的意思,但他已矢誓败即认输,亦即是这场比武,只是他和唐晓澜两人之间的事情,即算中途演成混战,他也只是对付唐晓澜一人,而不会乱打胡来,伤及其他人的了。痛禅上人预料唐晓澜大半可操胜算,只要孟神通不乱打胡来,也就可以放心了,当下说道:“既然尊意如此,老衲不再多言。如何比武,就请两位自行定夺吧。”

  言罢徐徐退下。唐晓澜道:“孟先生,你是客人,请你划出道,我奉陪便是。”

  孟神通早有成竹在胸,故意作态想了一会,然后说道:“我想武学之道,精深奥妙,方面甚广,并不仅限于‘武学’一样,而且以我二人的修为,岂能一上场便即抬拳动腿,论刀舞剑,效那鲁莽匹夫所为?”

  唐晓澜道:“孟先生说得是,那么以你的意思可是要文比么?”

  心内暗暗纳罕:孟神通刚才还说要与他生死相搏,各安天命,怎么一下子又改了口风了?

  孟神通淡淡说道:“不仅是文比,也不仅是武比,今日难得有此机缘,要比嘛,就得咱们的平生所学,尽都较量一番,判个孰优孰劣!”

  唐晓澜道:“武学之道,有如大海,茫无涯际,若要全面较量,不知当如何比法,还请孟先生指示。”

  孟神通道:“武学之道虽然包罗甚广,但依我愚见,不出这三个方面,一是对武学的识见,二是习武者的勇气和胆量,第三才是本身的武技。我想就这三方面各出一个题目来比试,不知唐大掌门以为合否?”

  唐晓澜心中想道:“识见和本身的武技都是同等重要的,这个他说得不错。但对于勇气和胆量,他却说得有点含混不清,武学的最高境界不是匹夫之勇,也不是绝不畏死的那种胆量,而是沛然莫之能御的一股浩然正气。但这却不足为孟神通道了。”

  不过,唐晓澜虽然不尽同意孟神通的见解,但因有言在先,而且他所说的大部份也还合理,因此便只好点点头道,“那么就请孟先生出题吧。”

  孟神通道:“唐大掌门学究天人,本来孟某不该僭越出题,但既承推让,恭敬不如从命,我也只好不怕见笑了。”

  顿了一顿,接道:“三项比试,谁胜了两项,便算得胜。我知道唐大掌门胸襟旷达,胜负未必放在心上,但也得言明在先,免得旁人议论。”

  唐晓澜拈须微笑道:“孟先生说得是,谁胜谁负,不必介怀,要是我先输了两场,那第三项当然不必比试了。”

  唐晓澜同意了他这三项比试,各正派的掌门人尽皆震动,心内暗暗嘀咕,要知若是只比试武功本领,大家都认为唐晓澜赢面较大,但若要比试什么“识见”和胆量;却不知孟神通要出些什么刁钻的题目,胜负就难以预测了。

  孟神通道:“好,那么我现在就出第一个题,请唐掌门派一个最得意的弟子出来,与小徒一较武功!”

  唐晓澜诧道:“不是说第一项是比对武学的识见么?”

  孟神通道:“不错,但正如唐掌门所说,武学浩瀚无边,若是你我二人,就武学的精义,互相诘难,三天三夜也未必谈得完,旁人也未必欢喜咱们的高谈阔论。不如让你我的弟子,各以本门武功较量一样,然后咱们就他们所演出的武功,指出其优劣的地方,你说一项,我就跟着说一项,这样也就等如你来评论我这门的武功,我来评论你那门的武功了。看谁说得中肯,指出的优点缺点更多,便算得胜。这不是比空谈奥义更有实际的根据么?”

  唐晓澜点点头道:“这办法是效古人论剑之举,却又不尽相同,倒也别开生面。”

  孟神通道:“唐掌门既然同意,就请派一位高足出来吧。这位是小徒姬晓风,唐掌门和痛禅方丈都是见过的了。”

  唐晓澜见孟神通派出的人是姬晓风,眉头一皱,心中想道:“此人轻功超妙,只怕钟展应付不了。”

  要知道这一场实在是“双重的比武”,虽然胜负取决于唐晓澜与孟神通对对方武学的识见,但要是代表本门的弟子输给人家,那到底是不光采的事。

  唐晓澜的大弟子是钟展,虽说剑法已得真传,火候究嫌未够,唐晓澜正在踌躇,唐经天走过来道:“爹爹,就让我向孟先生的高足领教领教吧。”

  孟神通哈哈笑道:“得少掌门亲自出场,那真是太过抬举小徒了。你就小心向少掌门请益吧!”

  唐经天是天山派少掌门身份,且又成名已久,威望比之许多正大门派的掌门人还高,与姬晓风比武,实是胜之不武,不胜为笑。刚才唐晓澜未曾想到要他出场,就是为此,但现在事已如斯,也只好让他出马了。

  姬晓风笑嘻嘻地道:“请唐少掌门亮剑!”

  唐经天面色一沉,道:“你用掌我也用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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