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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隐迹埋踪随旧友 传音入密戏高僧(2)


  唐经天早就留意,见金日磾向李沁梅那个方向急奔之时,他立即使出“八步赶蝉”的轻功赶去,他原站在中央位置,与李沁梅相隔不过十四丈地,瞬即赶到,恰是时候。金日磾见是刚才用神芒射他的人,心中一凛,放松了李沁梅,掌劈棒打,将攻势转到唐经天身上。

  唐经天宝剑一挥,使了一招“举火燎天”,将对方的怪棒架住,游龙剑何等锋利,但和那根怪棒相交,却只听得嗡嗡之声,震人耳鼓,原来金日磾那根怪棒是用殒星所化的非金非石的“陨石”炼的,比任何金属都要坚硬,游龙剑虽然可以切金断玉,对这根怪棒,却是丝毫也损伤不得。唐经天吃了一惊,急忙撒开宝剑,说时迟,那时快,他们二人已是双掌相交,只听得“蓬”的一声,金日磾退出了三丈开外,唐经天也收不住脚步,踉踉跄跄地退出了六七步,这才稳住身形。

  唐经天站稳脚步,急忙先看宝剑,见游龙剑并无伤损,这才放心,只听得金日磾朗声说道:“尊驾可是天山派的唐少掌门么?真好武功,佩服,佩服!承蒙各位如期赴约,孟先生特命小可向各位致意,接待不周,还望恕罪。”他的声音如同金属敲击,铿铿锵锵,刺耳非常,尾音还在谷中回荡,人影已到了半山上了。

  唐经天心头微凛,想到:“原来又是孟神通的一个使者,这老魔头果然是神通广大,名不虚传,居然有那么多奇人异士,甘心听他差遣。”心念未已,忽听得一声长啸,冯琳衣袂飘飘,飞一般从他身边掠过,她展开了绝顶轻功,真如凌虚御风一般,身法之快,又比金日磾高得多了。

  唐经天与金日磾一番交手,虽然不过数招,但双方都已施展了平生绝学,在兵器的较量上彼此都没有占到便宜,内功的对掌,则是唐经天稍胜一筹,但金日磾不过比唐经天多退数步,足见他的功力亦已是武林中的第一流人物。这时冯琳已经追去,其他人便都停了脚步。冰川天女向丈夫笑道:“姨妈真是比年轻人还更好强,何必还要去折辱此人,到处树敌。”她只道是冯琳见猎心喜,要亲自出手,再去较量较量金日磾。

  唐经天抬头一看,叫道:“咦,不对!”原来冯琳和金日磾根本就不是同一方向,金日磾上了东面的山峰,冯琳的背影,则已在西面的山林里消失。西面的山峰,树木比东面的茂密得多。

  过了一会,陈天宇夫妻来到,向唐经天道谢,唐经天问他经过,陈天宇道:“我们也是应曹锦儿的邀约,来赴邙山之会的。刚才这个人自称是孟神通的使者,来迎接我们,不知怎的,他一见江南,就勃然色变,要将江南抓去,因此和我们动起手来。”

  说话之间,江南也已气喘吁吁地赶了到来,将冰剑还给了幽萍,嘻嘻笑道:“这家伙好厉害,我踢了他一脚,却摔痛了屁股。不过,比较起来,他吃亏更大,我摔这跤,也总算值得了。哼,哼,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哈,唐大侠,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咱们已有好几年没见啦。”

  唐经天笑道:“江南,你过来!”江南道:“唐大侠有何指教?”唐经天道:“江南,你的武功很不错呀!”伸手与他相握,先用三成内力,渐渐加到五成,江南忽地哎哟一声,叫起痛来。

  唐经天急忙松手,江南叫道:“唐大侠,我可没有得罪你啊,怎么一见面,你就叫我吃起苦头来了?”唐经天笑道:“我是试一试你的武功,我要向你祝贺啦,想不到几年之间,你已判若两人,照这样的进境,用不了十年,你也可以跻入第一流的高手之列了。”

  唐经天口头称赞江南,心中却是奇怪之极。不错,江南的武功确是大有进境了,自己用了五成真力,才能令他叫痛,几年之间,进境如斯,对江南来说,这已经是极之难能可贵了,但对唐经天来说,却不能不大起怀疑,金日磾的武功不过比自己略差小许,“江南凭什么本领可以打倒他?”当真令唐经天百思莫解。

  唐经天问道:“江南,那个回人为什么要将你抓去?”江南道:“还不是为了金大侠的原故,那年这个长臂贼和另外几个魔头追赶藏灵上人,撞上了金大侠,被金大侠狠狠地揍了他们一顿,那时我和金大侠在一起,我的武功,也是金大侠在那次事情过后传授我的。这个长臂贼奈何不了金大侠,这次见到我,哼,哼,想必是他迁怒我了。”陈天宇道:“江南,你是怎样打赢人家的?”看来陈天宇也是诧异之极。江南嘻嘻笑道:“我也不知道呀,他欺负我,我江南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吃软不吃硬,他欺负我,管他是天王老子,打不过也要打,我只是尽我的能为,拚命地打,就这样将他打倒了!”拍一拍手,拂一拂身上的泥尘,听他说来,竟是轻松到极,丝毫不知当时的危险。陈天宇莫名其妙,正容说道:“江南,这一次你侥幸成功,下一次可不能这样不自量力,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陈天宇说他,江南只好唯唯称是,不敢还嘴,瞧他的神情,似乎还很不服气呢。

  唐经天想起冰宫中所发生的怪事,心头一动,想道:“莫非有人暗助于他?”正想再仔细盘问,江南忽道:“金大侠当真是死了么?”这时李沁梅和钟展双双走来,唐经天眉头打结,想了一想,便即说道:“我姨妈和表妹,亲自在蛇岛捡获他的遗物,又在鲨鱼腹中取回他的铁拐,金世遗之死,令我们都很痛心,但事情是不会假的。”其实这时唐经天对于金世遗之死,也已略略起了怀疑,但他想到金世遗在生的希望究属渺茫,李沁梅的伤痛近来方自稍减,而且和钟展的感情也日益增进,何必将自己的怀疑告诉她?要是金世遗确实已死,那岂非徒乱人意?所以他见钟、李两人到来,便即将话打住。

  李沁梅道:“江南,你好。你们正在说些什么?”唐经天道:“没什么,我们是在谈论武功,几年不见,江南的武功已经大大长进了,我正在夸奖他呢。”江南嘻嘻笑道,“不敢,不敢。我得有今日这一点本领,都是靠你和金大侠指点的。哈,说起金大侠,我倒想起一件旧事来了,那年那个厉姑娘骗你,说是金大侠到江苏去找我们,累得你多走了一段冤枉路,后来我提醒你,你还记得吗?结果你到峪山去,有没有碰到金大侠和她?是不是已证明了厉姑娘确实说谎?哼,那个厉姑娘真坏,我劝你以后不要再理她了!”

  唐经天把话岔开,正是不想江南提及金世遗,哪知江南竟是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陈天宇愠道:“江南,你少说几句不行?”只见李沁梅已是眼睛红润,低声说道:“多谢你那次提醒我,可惜我醒悟太迟,赶到崂山,已不见他了。嗯,永远见不着他了!”江南似乎想说什么,望了陈天宇一眼,陈天宇的神色甚是难看,江南就不敢再说下去。李沁梅在悲痛之中,没有留心,唐经天却都看在眼内,心上不由得又多添一层疑惑。

  冰川天女道:“瞧,姨妈回来了!”这一声把尴尬的场面打破,陈天宇松了口气,悄悄的把江南拉过一边,叮嘱他不可再提金世遗。

  转眼之间,冯琳已是到来,只见她双眉深锁,神情沮丧,又似乎带些疑虑,江南问道:“没追到那长臂贼吗?”他刚才根本没有看清楚冯琳所追的方向和金日磾逃走的方向正是背道而驰,冯琳哼了一声,冷冷说道:“那长臂贼值得我去追他么?”江南又碰了一个钉子,大为没趣。唐经天问道:“敌方是不是伏有能人?”冯琳没好气地答道:“不知道,见鬼,见鬼!不要多问啦!”冯琳平日最喜欢和小辈嘻嘻哈哈的笑,这次的神情大失常态,连唐经天也诧异起来,不敢再问。

  众人怎也料想不到,原来冯琳武功最高,眼力也最好,就在江南赶跑金日磾的时候,她隐约瞧见西面山峰高处,似有一个人影,远远望去,竟然像是金世遗,但她追过两个山头,却毫无发现,反而莫名其妙被石头绊跌一跤。以她的本领,那本来是绝不会发生的,恰巧那石头滚到她的脚下,便把她绊跌了。冯琳当然猜想得到是有人作弄,同时又不敢肯定是否金世遗,所以满肚皮的闷气,兼带着几分疑虑。

  幸而经过了这一场纷扰之后,以后几天,就再也没有孟神通方面的人来捣乱了。冯琳和陈天宇这两帮人在三月十三日赶到邙山,距离约会之期──独臂神尼的忌辰──还有两天。

  曹锦儿亲率长幼三代同门出来迎接,翼仲牟左足微跛,扶着一根拐杖,跟在他的师姐后面。唐经天与曹锦儿寒暄之后,便向翼仲牟问道:“听说翼帮主受了那老魔头之害,没事了吗?要是体内阴寒之气尚未驱除净尽,敝派的碧灵丹对消除各种邪毒尚有一点功效,可以试试。”唐经天知道翼仲牟性情豪爽,两家的渊源又深,所以敢直言问他,要是曹锦儿,他就可能有所忌讳,不敢这样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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