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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谷之华道:“没有见过。”

  金世遗笑道:“那么你送礼也送得出奇,连你自己也未曾见过的,就拿来送给人家了。”

  谷之华道:“我这是借花献佛,慷他人之概。”

  金世遗这个疑团已经存在心中许久,此时方有机会问她:“你怎么知道藏灵上人身上有这张古怪的画图?”

  谷之华道:“怎么古怪法?”

  金世遗取出来与她一看,问道:“你看这画的是一座大海中的火山,一个巨人张弓搭箭对着喷火的山口,这是什么意思?”

  谷之华道:“我早已说过我未曾见过这张画,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

  金世遗颇为失望,怔怔地望着她。

  谷之华笑道:“我虽然不知道画的意思,我却知道画的来历。你真聪明,竟然勘破了这张画的玄机,知道了它是有关武林的一大秘密。”

  金世遗道:“那是藏灵上人吐露出来的。”

  谷之华奇道:“藏灵上人会对你吐露他藏有这幅画?”

  金世遗道:“他没有提起这幅画,他只是邀请我去发掘乔北溟在海岛上遗留下的武学秘典,说世上除他之外,无人知道这个秘密,他死了之后,江南在他身上发现了这张画,不想你也已知道,却叫他转送给我。这个海岛我怀疑是我的师父曾经到过的。”

  谷之华道:“好,你先把你所知的告诉我。”

  金世遗遂将藏灵上人与他谈话的详细内容,以及小时候毒龙尊者告诫他不可到那火山岛上的事,都向谷之华说了,只是瞒着了最关紧要的一桩事情,那就是厉胜男的身世之谜。厉胜男是乔北溟大徒弟厉抗天的后代,当今之世,追溯起来,只有厉胜男一人是和乔北溟有关的了。

  这倒不是金世遗故意要瞒着谷之华,而是因为他答应过厉胜男,决不泄漏她身世之谜。自从与厉胜男有过那番古怪的遇会之后,不知怎的,金世遗每想起她,心底深处总似隐藏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惧怕,所以他总是抑制着自己不去想她。然而现在谷之华与他提起了乔北溟的武学之谜,厉胜男的影子便自自然然的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谷之华静静地听他说,忽然发觉他神情有点异样,谷之华颇感惊异,就在这时,金世遗的话声停止了。

  谷之华道:“你是想去那个海岛寻乔北溟的武学之谜,却又有点惧怕么?”

  金世遗道:“不错。我想那海岛上定然是有些奇怪的物事,要不然我的师父也不会告诫我了。”

  其实他不是惧怕海岛上的神秘,而是因为想起了厉胜男,厉胜男好像附着他的影子,他惧怕这看不见、摸不着,只在心上感觉得到的阴影。

  谷之华道:“现在看来,这个火山岛上,存有乔北溟的武学秘典,那是无疑的了。你刚才问我,我怎会知道藏灵上人藏有这张图画,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那是我的师父在她坐化之前的一天告诉我的,也是她的遗命,要将这张画图取来,当作礼物送给你的。那天恰值藏灵上人给你打伤,死在山洞之内,而你却未曾发现他藏有这个秘密,所以我托江南的手转送给你。”

  金世遗奇道:“她老人家怎么知道?”

  谷之华道:“令师毒龙尊者生前曾与她谈及那个海岛,说是在岛上曾发现有署名乔北溟所留的墨迹,令师不知道乔北溟是何等样人,加以那海岛久无人居,毒蛇怪兽出没其间,令师虽然不怕,却也不愿无谓冒险,是以没有深入搜查。他后来向我师父问及乔北溟其人其事,我师父就猜想到了,这三百年前的一代大魔头,可能会在海岛上留下了他的武功心得。”

  金世遗想道:“只怕那海岛上不只仅有毒蛇猛兽,要不然我师父不会那样告诫我。不知他曾发现了什么怪异的迹象,对吕四娘也没有说。”

  谷之华继续说道:“这件事隔了好多年,令师也早已仙逝了。直到三年之前,我师父到天山探访唐晓澜,唐经天和冰川天女也在那儿,谈起了这件事情,冰川天女想起了一事,她的父亲桂华生当年为了寻求绝世的武功,远适异国,缔结奇缘,做了尼泊尔公主的驸马,得以结交各国武士,有个波斯武士告诉他,说是西藏的武学大师某年曾到波斯,向一个几代以前就已归化了波斯的中国人收买了一卷图籍,那是用中国文字写的,据说那个中国人的远祖是个海客,他有一本日记,曾记有他在某一个海岛遇见一个名叫乔北溟的奇人,那个中国人也早已看不懂他本国的文字了,不过因为这件事他家世代相传,所以还记得乔北溟这个名字。那个波斯武士知道藏灵上人是个武学大师,怀疑他所收买的图籍与武功有关,又值桂华生是中国人,故此对桂华生言及,桂华生却也不知道乔北溟是什么人,当时就记了下来,想留待他年回国之后,有机会去问武林中最渊博的吕四娘。可是桂华生终生未有机会遇见吕四娘,倒是他的女儿冰川天女遇见了。”

  金世遗这才恍然大悟,说道:“事情原来这样曲折,你的师父是听到了冰川天女叙述了她父亲的这件故事之后,才知道乔北溟的秘密藏在藏灵上人手中。”

  谷之华道:“我师父从天山回来之后不久,自知死期将至,要我在她去世之后,留心打听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藏灵上人。她说你师父的武功独创一家,许多精微奥妙之处,为中原各大门派所不及,可惜他得不到正宗内功的心法,所以终于不免走火入魔。我师父博览群书,她查考武林前辈的纪述,知乔北溟是明代以来,邪派中武功第一的人物,在他和当时的大侠张丹枫第二次交手之时,他的修罗阴煞功已练到了第八重,开始进入第九重的境界了。”

  金世遗道:“据我所知,孟神通现在不过练到第七重,比起当年的乔北溟尚差得远呢。孟神通已经担心他随时可能走火入魔了。”

  谷之华道:“根据西藏密宗的经典所述,修罗阴煞功练到第八重之后,必然走火入魔。可是乔北溟当年踏入了第九重的境界,尚可以与张丹枫交手,而且他还能够在海岛上活到差不多一百岁才死,以此推想,他确有可能把正邪两派的内功合而为一,消除了邪派内功必然要发生的走火入魔的后患,这正是令师这一派内功所要解决的问题。是以我师父叫我在她死后找你,将藏灵上人藏有那一卷图籍的秘密告诉你,希望你能够取得乔北溟所遗留的武学。”

  金世遗道:“现在我明白了,上个月昆仑散人、桑木姥和金日磾这三个魔头结伴来追踪藏灵上人,在东平县杨家附近,你和那三个魔头相遇,当时想必是你早已发现了我和藏灵上人的踪迹了?”

  谷之华道:“不错,我一直在暗中跟踪你们二人,你们都因为要对付强敌,没有留意到我。后来藏灵上人已死,他所藏的画图和那本海客日记,已由江南交给了你,我就不再管了。”

  金世遗笑道:“你当时未肯把秘密详细地告诉我,大约还未很相信我这个人,想假以时日,察看我的心性如何,若然果是好人,这才肯说出来吧?”

  谷之华笑道:“你说对了一半,另一半呢,我猜想你会到邙山来给我师父上坟。”

  金世遗也笑道:“你也只猜到了一半,我上邙山,除了给你师父上坟之外,心中还想见你一面。”

  两人目光再度相接,柔情脉脉,秋水盈盈,当真是几番遇合,便成知己。金世遗心中一动,忽道:“谷姑娘,你离开邙山之后,打算到哪儿去?”

  谷之华道:“随意所之,并无定址。”

  金世遗道:“你有没有乘风破浪的豪兴?我与你到海上邀游。”

  谷之华笑道:“你是想与我一同去找寻乔北溟所住过的那个海岛么?”

  金世遗道:“正是。”

  谷之华道:“就只你我二人?”

  要知谷之华虽然是武林女杰,胸怀坦荡,但想到孤男寡女,同舟出海,到底不便,意欲推辞,是以有此一问,金世遗听到了她这一句话,却有如晴空响了一个霹雳,蓦然间厉胜男的影子又浮现心头。金世遗情怀杂乱,抬头见到前面有座茶亭,默默无言的便走进茶亭。

  谷之华颇为奇怪,跟他进了茶亭,笑道:“你怎么不声不响?”

  金世遗道:“我口渴了,想找点酒喝。”

  这种在大路上的茶亭多数兼有酒卖,金世遗一坐下便叫茶亭的小厮先打三斤白干,谷之华道:“我不喝酒。”

  要了一壶香片茶,但见金世遗一碗一碗的倒酒来喝,转眼间便把那三斤白干喝尽,又叫小厮再打三斤。这茶亭的小厮,从未见过酒量这样大的客人,睁大了眼睛说道:“客官,你喝酒喝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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