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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江南紧紧握着邹绛霞的手掌,两人的掌心都是不断地淌出汗来,又冷又湿。但江南的心头却是一片温暖,反而不觉得有刚才那样害怕了。就在这时,忽地又听得砰砰几声,好几块拳头大的石子,被昆仑散人的掌风激起,飞进洞来,打中了江南身后的石壁。

  昆仑散人接连两掌,都被那少女轻轻巧巧的避开,心头火起,立意要将她置于死地,当下把全身真力,凝聚掌心,呼一声,又是一个“大手印”按下,这时金日磾的怪棒正使到一招“八方风雨”,棒影千重,将少女前后左右的退路全都封住。昆仑散人得意狂笑,眼看她已完全在自己掌力的笼罩之下,纵有天大神通,也难逃脱。

  哪知这少女不但武功高强,人也机灵到极,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使出一招极巧妙的剑法,剑尖在金日磾的棒端一引,自己却以迅捷绝伦的身法闪到了金日磾的背后,这一来就把金日磾变成了她的挡箭牌,但听得“砰砰”两声,昆仑散人的掌力已将金日磾震得倒退三步,但他自身也给金日磾的怪棒迫得几乎立足不稳!这少女何等灵敏,立即一剑刺去,只听得“嚓”的一声,昆仑散人乱蓬蓬的头发被剑尖削去了一片,但随即又是“嚓”的一声,这少女的霜华宝剑,也给金日磾的怪棒荡开了。

  这少女的武功,若然是单打独斗的话,要比金日磾与昆仑散人都稍胜一筹,但以一敌二,则最多不过能抵挡五六十招,幸而她刚才机智绝伦,使得这两人的内力互相对耗,如此一来,仗着她那绝顶轻功与上乘剑法,竟然与这两大魔头,打了一个平手。

  江南伏在洞中,但觉风声震耳,好像在大海之中,被狂涛卷得起伏不定;望将出去,但见一道刺目的红光与一道青碧色的寒光互相纠结,那是金日磾的怪棒和少女的宝剑所发出的光华,人影都在光华笼罩之下,江南根本就看不出来,更无从知道谁占上风了。只是看了一阵,好像那团光球越滚越近,心中不由得七上八落,暗暗担心。邹绛霞忽地低声说道:“有一条人影,向咱们这个山洞行来,你看这是谁?”

  江南的眼睛被光芒刺得极不舒服,但他比邹绛霞稍能忍受,冒着强光,睁眼一瞧,心中暗暗叫道:“但愿是金世遗那就好了。”

  哪知看清楚了,来的却并非金世遗而是那个老妇。江南这一惊作同小可,想道:“糟糕,糟糕!这个老妖妇最为恶毒,她一进来,不知如何炮制我们。”

  邹绛霞但听得江南的牙齿打战,忽然用一双手紧紧地搂着她,邹绛霞不知道发生的是什么事情,脸红直透耳根,想推开江南又没有力气,一时间反而忘记自身所处的险境,甚至忘记了自己刚才叫江南所做的事情了。

  原来桑木姥见金日磾和昆仑散人合战那个少女,相持不下,忽然起了一个念头:“我不如让他们两败俱伤,待我坐收渔人之利。对,就是这个主意,我先入洞中,取了藏灵上人那张画图再说。”

  桑木姥趁着他们激战正酣,蹑手蹑脚地绕到他们后面,正想走入山洞,金日磾忽地叫道:“对,咱们用车轮战法困毙这个妖女,昆仑散人,你要不要先歇一会?”

  他只道桑木姥是上来助阵的,一口将她的行动喝破,昆仑散人比他深沉,一听之下,心头一凛,料想桑木姥不怀好意,乘机说道:“好,我就先歇息一会。”

  飞身一跃,跳出圈子,抢先奔向山洞。

  幸而这两个魔头各怀私心,要不然桑木姥若是偷施暗算,那少女因为力敌两人,全神贯注,根本就不会察觉她。昆仑散人走开,她所受的压力,登时减弱,长剑一挥,将金日磾迫退两步,蓦地反身一跃,一招“大漠孤烟”,剑光直射知矢,倏地便刺到了桑木姥胸前!

  桑木姥又气又恨,飘身一闪,摘下了两串耳环,向那少女射出,这两串耳环乃是她的独门暗器,一共十只,带着呜呜的啸声,一只接着一只,在空中散开,互相碰击。有的斜飞,有的直射,有的相碰之后,竟然拐弯飞到!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两串耳环,都布在山洞的面前,固然拦住了那个少女,同时也令昆仑散人受阻,不能抢在她的前面先入山洞。

  那少女人在半空,见耳环交叉袭到,她一个“鹞子翻身”,霜华剑倏地飞出一片寒光,有四只耳环被她的剑光一卷,登时绞碎,一片一片的,好像洒下了满天花雨,昆仑散人双掌齐挥,拍出了两个“大手印”,掌风激荡,呼呼轰轰,将另外六只耳环以及那满空碎片都震散得飞出数丈开外。然而他被这样的阻了一阻,桑木姥已抢在他的前面,先到洞口。

  忽听得那少女娇声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这个!”

  铮的一声,一溜银光向桑木姥飞去,桑木姥长袖一挥,施展铁袖功夫,想卷住这枚暗器,哪知这少女的劲力竟是大得出奇,“嗤”的一声,暗器穿过衣袖,激射而上,铲去了她的半边耳朵,原来这暗器乃是少女的头簪。桑木姥失了半边耳朵,虽无大碍,但她那耳环形的暗器,从今之后,却是休想挂上去了。

  桑木姥辈份甚高,被一个小辈铲去半边耳朵,引为奇耻大辱,解下一条腰带,迎风一抖,当作软鞭使用,向那少女横扫过来,同时叫道:“这妖女太过无礼,咱们何必与她讲什么武林规矩,干脆先毙了她,连车轮战也不必了。杀了她,咱们再一齐进这山洞去搜索藏灵上人!”

  金日磾心肠虽然较直,却也不是笨人,见桑木姥与昆仑散人刚才好像要抢着先入山洞,猛然醒觉,猜到了他们的用心。想道:“三人合力杀这丫头,虽是不大光采,但却可以防止自己人先起内哄。”

  于是首先响应,怪棒一挥,疾攻而上,而且大声嚷道:“对,对!咱们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杀了她再入洞寻宝!”

  昆仑散人见他们已经说开,当然不好意思再入山洞。于是这三大魔头,都撕下了面子,不顾武林身份,合力对付一个籍籍无名,初出江湖的少女。

  桑木姥姐妹练的是西藏密宗的“柔功”,她的妹妹桑青娘昔年就曾以一根腰带,与冰川天女恶战过一场,虽然败在冰川天女剑下,也曾斗到百余招外。桑木姥的功夫比妹妹更高,这条腰带挥舞起来,有缠、打、圈、扫、箍、卷、沾、拖八法,可柔可刚,比之寻常软鞭,厉害何止百倍!这少女对付一人绰有余裕;对付两人,也还勉强可以支持;对付三人,则已是力不从心,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激战中昆仑散人一个“大手印”将少女的剑尖震歪,桑木姥的腰带见缝即钻,好像毒蛇吐信一样,倏地便穿了进来,卷着这少女的手腕,虽然不是持剑的那一只手,但受了牵制,这少女的身法登时迟滞不灵,金日磾怪棒一挥,将她的宝剑封出外门,昆仑散人一声怪笑,立即一掌向她的额门拍下!

  那少女霍地一个“凤点头”,头上的一根银钗倏地飞起,昆仑散人见过她这暗器的功夫,早有防备,左手一招,发出了一股阴柔的掌力,右手拍出的那个刚猛之极的“大手印”,仍然原式不变,向那少女的头顶直拍下来。

  以昆仑散人的功力而论,他所发出的那股阴柔掌力,本来可以卸掉银钗的激射之势,将它招入手中。哪知就在这一瞬间,他左手的手腕忽似给利针刺了一下似的,掌势一偏,掌力登时减弱了一半,那根银钗飞上,正好迎着他拍下来的右掌,“波”的一声,插入了他的掌心,拍下来时,不但失了准头,力道亦已大大减弱,这少女何等机灵,一个“盘龙绕步”,立时闪开,利剑一挥,先把桑木姥缚着她左手的那根腰带割断,随即一招“推窗望月”,把金日磾的怪棒荡开。

  这两个魔头还未知道昆仑散人受了暗算,被这少女出其下意疾攻几招,几乎吃了大亏,弄得莫名其妙。昆仑散人掌心鲜血淋漓,大怒骂道:“好妖女,你用的是什么恶毒的暗器?今日非要你的命不可!”

  一咬牙,忍着疼痛,拔出了掌心的那支银钗,取出了一对判官笔,右笔盘旋飞舞,护着胸口咽喉等处要害,左笔立即抢入内圈,戳那少女的命门要穴。

  就在这时,忽听得山坡上有人哈哈大笑,朗声说道:“瞎了眼的老妖怪,刚才不是我打你,你却算在我的头上,现在分明是我打你,你却又赖别人。好笑呀,好笑!像你这等有眼无珠的老糊涂,居然也敢在这里丢人现世。”

  江南大喜如狂,登时忘了害怕,拉着邹绛霞的手道:“我说他一定会来。你瞧这不就是他来人”便要爬出洞口去看,恰好金日磾一棒打来,击中洞中的岩石,石片碎落如雨,江南身上的衣裳也给石片划破了几处,吓得连忙再躲进去,邹绛霞笑道:“你安份些吧,等你的金大侠打赢了,你再出去见他也还不迟。”

  外面金世遗的声音传进来道:“江南,你这小子倒很有良心,居然还惦记着我,好,就看在你的份上,我叫这三个混蛋一齐滚蛋便是!”

  邹绛霞笑了起来,心道:“爹爹妈妈将金世遗说得多么可怕,却原来是这样有趣的人。”

  江南更是乐不可支,对着邹绛霞指指自己的鼻子,意思是说:“你瞧,我没有吹牛吧?金世遗是看在我的面上才来的哩!”

  其实金世遗乃是为那少女来的,那几个魔头骂他的时候,他已经来了。他发现那少女躲在山上,他却又躲在少女的身后。那几个魔头没有发觉少女;那少女因为全神贯注在那三个魔头身上,也没有发觉金世遗。金世遗想看这少女的功夫,故意不露声息,后来看到这少女的武功好得出奇,大为诧异,因此直等到她最危险的时候才现出身来。正是:

  独战三魔人不识,风尘怪客费疑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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