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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金逐流笑道:“我这个人性喜胡闹,不知不觉,说溜了嘴了。但话说回来,咱们虽是不想打草惊蛇,但事到其时,只怕未必能如咱们所愿。”

  此时已是将近三更时分,寒意加浓,天色也变得更阴沉了,这晚是三月初四,一弯眉月,月色本就朦胧,变了天色,连淡月疏星也已给乌云遮幕。天上落下霏霏细雨,十数步之外,视线已是模糊。金逐流喜道:“这正是夜行人的好天气,咱们去吧!”

  到了山上,只见一座堡垒形的建筑,矗立山头,金逐流道:“阳浩这厮倒也真最不容忽视,在短短的两三个月之中,居然能够重建天魔教的香堂,看来他所纠集的妖邪为数的确是不少了。”

  当下两人施展轻功,攀上一棵数丈高的参天古树,居高临下,俯瞰堡中形势。只是外面是一道围墙,有四座铁门分立四方,围墙之内,参差不齐的约莫有数十幢房屋,当中一座最高的,依照公孙宏的图示,就是那个假厉南星所住的教主“内香堂”了。

  四座铁门是业已关闭的,铁门外面,各有一个看守,抱柝打更,来回踱步。门帘挂着一盏风灯,甚为光亮,若是有人想偷进去,决逃不过他的眼睛。

  史红英悄声说道:“围墙虽高,难不倒咱们。难的是怎样打发看守。”

  要知看守是兼管打更的,若是把他杀了,里面听不到击柝之声,登时就会发觉。

  他们面对着东面的一座铁门,那看守自言自语道:“应该是换班的时候了,怎么还不见来?过了片刻,果然见有两个汉子来到,一个是巡夜的大头目,一个是接班的看守,那头目问道:“可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没有?”

  看守苦笑道:“这样的落雨天,又冷又湿,连夜枭都躲进巢里去了,那会有什么夜行人来呢?”

  那头目道:“好,那你们就换班吧。天色虽然不好,但下半夜仍是要小心防备。”

  说罢,到别处巡查,接班的那个看守叹气道:“真倒霉,刚轮到我接班就下雨。你可以歇息了,我却不知怎样才能挨到天亮。”

  接班的这个守卫身体比较瘦弱,似乎比上一个看守更怕寒冷,只见他在寒风冻雨之中“卜卜卜”的一声声打更,“唉咳唉”的一声声叹气。

  这个守卫唉声叹气,金逐流却是喜笑颜开,蓦地里计上心来:“有了,有了!”

  摘下一颗松子,当这守卫转过身的时候,对准了他背心的晕睡穴一弹。

  这守卫叫都未曾叫得出来,突然就像着魔似的,晃了两晃,身躯倒下。

  金逐流自树顶一跃而下,捷如飞鸟,不待他的身子倒地,已是抓着了他。一手抢过了打更用的“柝”,跟着“卜卜卜”地打了起来。

  此时,那个巡夜的大头目早已回去了。堡垒的四座门虽然各有一个看守,但却只是击柝之声彼此相闻,不能相见的。打更的声音并没中断,其他三个看守当然是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了。

  史红英跟着跃下,悄声问道:“你打算怎样?”

  金逐流道:“快,换上他的外衣,披上他的斗篷。”

  这守卫身材瘦小,史红英穿上他的外衣,披上他的头笠,只是稍嫌宽大一些,但斗篷遮过了半边脸孔,在阴暗的雨夜,若不是走近了就着灯光来看,急切间那是决计看不出破绽的了。

  金逐流笑道:“红英,你权且冒充更夫吧。”

  史红英接过柝木,卜卜卜地打起来;金逐流提起那个看守,跑到林中,把他藏在两块岩石合抱的空隙里,笑道:“朋友,这里暖和多了,便宜你啦!”

  处置了那个守卫,金逐流回到史红英跟前,低声说道:“这样坏的天气,料想巡夜的头目不会这样快又出来的。若然有人出来,你把他杀了就是。只须半个时辰之内我没给人发觉,我想也足够我用来调查真相了。”

  天魔教的总舵防范得相当严密,三丈多高的围墙上面还插满了铁钉,但这所以难倒别人,却难不倒金逐流,他根本不用攀登,一个“黄鹄冲霄”,已是捷如飞鸟般地越过。

  金逐流依照地图的指示,蛇行兔伏,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天魔教教主所住的内香堂。

  只见房中灯火未灭,纱窗上现出一个人影,金逐流伏在一块假山石的后面,凝眸看去,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厮果然是假得维妙维肖,若然不是我早就知道他是冒充,在别处见着他,一定会把他当作厉大哥了!”

  那人好似发觉了什么,作出侧耳细听的模样,忽地吹灭了灯。金逐流技高胆大,不理他房中有没有埋伏,立即跳出,一掌推开了窗户,纵身跃入,那人沉声喝道:“是谁?”声犹未了,金逐流已是一把抓住了他。可是金逐流听到他的声音,却是禁不住好生诧异!

  这个假冒厉南星的人,不但是相貌维妙维肖,连说话的声音也是一模一样!

  金逐流记得公孙宏曾经对他说过,说是那个新教主声音嘶哑,和厉南星并非一样的。他在事后想起,兀是一直后悔,后悔当时没有看出这个破绽。

  但此刻,金逐流听到的却是厉南星的声音!

  “天下那有假得如此相似的人?”

  金逐流当然是禁不住怔了一怔了。

  那人的武功很是不弱,给金逐流一把抓住,迅即就是一个“脱袍解甲”反手点向金逐流胁下的愈气穴,黑夜之中,认穴竟是不差毫厘。

  金逐流“咦”了一声,一招“拂云手”荡开那人的指抓,失声叫道:“你是谁?”

  金逐流并非震惊于那人的武功,而是因为那人使出的招数,正是他父亲独创的一门掌法!

  不约而同的那人也在骇然惊叫道:“你是逐流贤弟么?”

  他与金逐流闪电般的交手两招,也已认出了金逐流的招数了。

  金逐流吃惊更甚,心道:“难道当真是厉大哥不成?不对,不对,厉大哥岂能变节投降,自甘堕落,与阳浩这老贼同流合污?但为什么他也会大须弥掌式?”

  心里惊疑不定,先闪过一过,横掌胸前,提防偷袭,另一只手就去摸索灯台,准备点着了灯,再看个仔细。

  那人说道:“不必着灯!”

  随即低声吟一首:“脱略形骸迈俗流,相交毋负少年头。调弦雅韵酬知己,出匣雄芒斩寇仇。休道龙蛇归草莽,莫教琴剑忖高楼。中原自有英豪在,海外归来喜豁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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