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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崎岖世路堪嗟叹 怅悯情怀可奈何

  原来这文道庄乃是东海无名岛岛主文廷璧的侄儿,文廷璧是一派的武学大宗师,因为自己没有儿子,把侄儿当作儿子,一身的武功都传授给他。二十余年之前,他们两叔侄来到了中原。

  文廷璧的武学自辟途径,练成了“三象神功”,自以为可以称雄当世,故而不甘埋没孤岛,要到中原来称霸武林,继而开宗立派的。

  文廷璧自以为可以称雄当世,不料后来碰上了金世遗,几次三番,都为金世遗所挫折,文廷璧本来不是正人君子,名利之心极重,受了挫折之后,急于报仇,终于当上了清廷的鹰爪。最后在氓山一战,被金世遗废了他的武功,这还是金世遗念在他的修为不易,特地手下留情,不取他的性命,好让他可以将他的武学传流下去的。

  文道庄本人在中原那几年,跟他叔父一同做了清廷的鹰爪,他叔父和金世遗结下深仇,他自己则和金世遗的徒弟江海天结了深仇,事情由于他要娶大魔头欧阳仲和的女儿欧阳婉而起,当时欧阳婉正在私恋江海天,不愿嫁给文道庄。拜堂之日,私逃出去。而江海天在那日也恰巧来到她家,和欧阳婉的一个师兄把文道庄打得重伤,原来欧阳婉私恋江海天,而她那个师兄又是私恋她的。重伤文道庄的其实是他,江海天只是帮手。不过,欧阳婉这个师兄当场自杀,文道庄遂把所有的账都算在江海天身上。二十余年过去,江海天、欧阳婉均已另嫁另娶,文道庄回转了无名岛亦已娶妻生子。但这二十多年前的旧恨,他几是念念不后。(文廷璧叔侄与会世遗师徒结怨之事,事详拙著《冰河洗剑录》。)

  文道庄经过了二十年在无名岛上的苦练,早已练成了三象神功,他们叔侄虽然身在海外,对中原的武林消息仍是时有所闻。金世遗夫妻早已遁迹海外,不知所终;天山派的老掌门唐晓澜,少林派的长老痛禅上人、峨嵋派的名宿金光上人,这一些二三十年的第一流高手都已先后去世。文道庄得知了这些消息,不觉野心勃勃,认为当世的大敌,就只是江海天一人,于是他遂怀着宿怨,与儿子重履中原。

  至于封子超则是二十年前氓山之战中,侥幸逃得性命的清廷大内卫士,他曾得过文廷璧的指点,和文道庄结为八拜之交。

  封子超侥幸逃得性命之后,深恐侠义道中人找他晦气,不敢再给清廷卖命,隐姓埋名,匿居徂徕山中。文道庄重到中原,就住在他的家里。封子超本人自是不敢与江海天为敌,但有了文道庄撑腰,他的胆子就大起来了。两人日夕筹思,都是如何报仇之事。

  文道庄练成了“三象神功”,这次重履中原,就像他的叔父当年一样,野心勃勃,自视极高。可是他对于金世遗的衣钵传人江海天,却还是不能不有几分顾忌,自忖未必就有战胜江海天的把握。故此他们虽然是日夕筹思,志切复仇,却仍是迟迟不敢发难。他们在等待有利的时机。

  如今这有利的时机来了,三天之后是江海天女儿出阁的日子,代表武当派前往贺喜的秦元浩却巧在今天闯进了封家,文道庄遂与封子超布下陷阱,骗秦元浩吐出真情,于是就用“千日醉”的药酒灌醉了他,在喝酒之时文道庄、封子超和文胜中都是口中先含了解药的。

  但对于他们发动的这个阴谋,封妙嫦却是毫不知情,是以才有令得文道庄甚感尴尬的一问。

  封子超皱了眉头,说道:“嫦儿,大人的事你不必多问。我和叔叔做的事总不会错的。”

  封妙嫦总是打烂沙锅要问到底的脾气,噘着嘴儿依然问道:“我不懂就要问嘛。江海天在江湖上不是有大侠之称的吗?那么文叔叔何以会与他作对?”

  文道庄微笑道:“不错,江海天是有大侠之称。但这乃是浪得虚名,骗骗无知的凡夫俗子而已。其实……”封妙嫦道:“其实什么。”文道庄望了封子超一眼,说:“说给你听也不打紧。其实江海天乃是反叛朝廷的逆贼。”

  封妙嫦道:“反叛朝廷又有什么不好了?我以前还听得有几个猎人说话,说是朝廷的官都是些混账东西,苛捐杂税,拉夫征工,迫得他们不能不躲进荒山野岭来做猎户呢!在这山上要猎虽然很艰难,也还胜于在平地上受官府的欺压。”

  原来封妙嫦是封子超隐居在徂徕山之后才出世的。封子超恐防侠义道放不过他,他自身的来历是连女儿都没有告诉的。

  封妙嫦今年十九岁了,从没有出过远门,不过她生性好玩,在这山上山下,她则是到处乱跑的。徂徕山上人烟稀少,但也有几家猎户,山下的农家那就更多了。徂徕山与东平县杨家庄的距离不过几日路程,封妙嫦就是从她所接触的那些农家与猎户的口中,得知江海天大侠之名,以及官府欺压百姓的一些事实的,可是她却不知道她的爹爹是清宫大内的卫士。

  文道庄哈哈一笑,说道:“侄女,你怎能听信无知的愚民之说,不错,有些当官的很坏!但并不是所有的官都是坏的。你不是曾读过书的吗?书中有话:民不可一日无君。可见皇帝是要有的,朝廷也总是要有的。怎能反叛朝廷呢?”

  封妙嫦年纪太轻,思想更未成熟。文道庄一番似是而非的歪理,把她说得又糊涂起来。她想了一想,说道:“不错,我在书上是曾读过这句话。可是书中说的和老百姓说的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文道庄笑道:“你读的是圣贤之书,你听到的则是庸夫俗子之说。你想想,那些一脚牛粪、身披兽皮的农家猎产,怎比得上古时的圣贤?你听来的那些话用圣贤书中的道理来讲,就都是‘异端邪说’。异端邪说是不能听信的啊!”

  封妙嫦很少用心思考过一个问题,如今听了文道庄“引经据典”所说的话,觉得也似乎很有道理,但老百姓说的那些事实,她也是相信决非捏造的。那么究竟是谁对谁不对呢?封妙嫦想得头昏脑胀,心中一片混乱。她不敢怀疑书上的说话,心里想道:“或许当真是像文叔叔说的那样,坏官只是个别的吧?如果这样,江大侠反叛朝廷那就是不对了。”

  文道庄又笑了一笑,说道:“封大哥,原来你还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侄女。这次咱们若是大功告成,就不必瞒着侄女了。”封子超点了点头。

  封妙嫦道:“爹爹,你们说些什么?爹爹你一向说自己是武林中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身份?”

  封子超笑道:“傻丫头,不必着急,三天之后,爹爹都会告诉你的。从现在起,不准你要扰大人的说话了。文贤弟,咱们应该谈正经的了。这小子如何处置?”说着话指一指醉倒地上的秦元浩。

  文胜中抢着说道:“这小子留着总是祸胎,干脆把他一刀宰了。”

  文道庄道:“唔,杀了也好,干净俐落。”

  封妙嫦忍不着又要“打扰”他们的谈话了,说道:“这少年刚才你们还把他奉为上宾,他并没有什么罪啊,怎么可以就将他一刀宰了。”

  封子超道:“你懂得什么?我说不许你打岔你就不要打岔。不过,话说回来,文贤弟,这小子是武当派的弟子,杀了他只怕不大好。事情总会暴露的,咱们何苦与武当派结下大仇?”封子超有家业在此,只怕闯下大祸之后,后果要他承担,而文道庄却可以一走了之。

  文道庄有点不大高兴,但他还有要依靠封子超之处,面色上却没表露出来,说道:“好吧,那就暂且留他一命,待咱们事成之后再说,反正他是跑不了的。”封子超放下了一颗心,说道:“是啊,他喝了我的‘千日醉’,至少也要昏迷个六天七夜。待咱们事成之后,再杀他也还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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