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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濮阳坚道:“我们只知他是金国贝子,说他是宋国忠良之后有何凭证?”

  一个老汉忽地走上来道:“檀少爷,你的家传之宝还在吗?”

  檀羽冲怔了一怔,心道:“我那有什么传家之宝?”那老汉目光炯炯的望着他道:“你还记得你的张爷爷吗?”檀羽冲瞿然一省,说道:“他是我娘亲的义父,我把他当成亲外公一样,怎能忘记?”那老汉道:“难道那件宝贝他没有交给你的娘亲?”檀羽冲恍然大悟,打开一个锦匣,从锦匣中拿出一张色泽已经变黄的纸张,递过去道:“是这个吗?”

  众人方在诧异,一张发了霉的纸怎的竟是传家之宝?只见那老汉已是喜形于色,说道:“正是这个,这是岳少保亲笔写的满江红!”

  檀羽冲道:“老丈,你是何人?”

  那老汉道:“岳少保有两名家将,马前张保,马后王横。你妈妈的义父张炎是张保之子,我的先父正是王横。”说至此处,扬起那张岳飞的墨宝,而对群雄,朗声说道:“这位檀少侠的母亲乃是岳少保的外孙女儿!”群雄谁不尊敬岳飞,登时都静下来了。

  风火龙忽道:“谁知道是真是假?”马天行接着说道:“即便是真,那又怎样?忠良之后,难道就没坏人?”他是丐帮临安分舵的舵主,风火龙正是他的靠山,他又曾败于檀羽冲的手下,遗恨未消。

  文逸凡号称铁笔书生,最喜欢收集名人书法,他从那老汉手中接过那张词笺,一看就道:“一点不错,正是岳少保的真迹!”不觉就手脚足蹈朗吟起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他见了他最崇拜的名将手书,一时间大喜若狂,竟顾不得与群雄说“正事”了。

  马天行的话刚说完,有三个人同声说道:“你们错了,他不是坏人,他是我们的朋友!”

  刘天化声若洪钟地说道:“这位檀少侠是我的大恩人,若不是他舍身相救,莫说我的金刀提不起来,我恐怕已经变成疯子,这一生都毁了。”

  在他说完本身遭遇之后,崔浩、石雷和焦挺等人,也都说出他们受檀羽冲的恩惠。

  文逸凡道:“现在大家可以清楚了吧,檀羽冲虽然是半个金国人,如果他愿意的话,他还可以做金国贝子,但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咱们的同道。”

  风火龙道:“檀羽冲救过你们侠义道中的人物,但他的双手也曾沾过你们侠义道的鲜血,这又怎么说?”

  刘天化道:“江南侠义道的盟主文大侠在此,用不着你替他管!”

  风火龙道:“好,侠义道的事我不管,丐帮的事我可以管吧?他结交本帮叛徒,本帮的朱长老查得分明!”

  远处忽地有个声音传来:“丐帮的事由我来管!”

  声到人到,来的是新近升任丐帮首席长老的夏清平。

  夏清平道:“朱丹鹤误信谣言,越权传令,尚帮主已经查得清楚,所以才要我替代他做丐帮的首席长老。”其实朱丹鹤之罪不止于此,不过还未到揭发的时候罢了。不过,风火龙听得夏清平这么一说,也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风火龙走了之后,宜兴武师邓大魁说道:“咱们侠义道讲究的是恩怨分明,风火龙说的那番话也未尝没有道理。请问文大侠,檀羽冲手上所沾的鲜血,是否就此作罢?”原来他最心爱的一个徒弟是死在檀羽冲手下的。刘天化道:“凡是应从大处着想,邓老大,你一定要算账的话,我替檀羽冲偿令徒性命!”邓大魁道:“刘大侠此言差矣!江湖规矩讲究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欠下的血债怎能由你代偿?”文逸凡道:“好,我来说句公道话,当日把檀羽冲误当奸细,是由我领头追捕他的,在那样情形之下,他伤了咱们几个人,也是情有可原——”

  邓大魁冷冷说道:“不止几个吧?”

  曾参与追捕檀羽冲的侠义道,几乎齐声说道:“我们是曾有许多人受伤,但那是玉面妖狐所为,不关檀羽冲的事。”连马天行都随声附和。

  邓大魁道:“你们只是受伤。我的徒弟却是檀羽冲亲手所杀!”

  刘天化道:“那你要怎样?”

  邓大魁道:“我要他偿还血债!”

  檀羽冲道:“好,那我就以血还血!”袒露胸膛,站在场心。

  邓大魁拔出尖刀,喝道:“你杀了我徒弟,吃我一刀!”明晃晃的刀尖朝着檀羽冲的胸膛刺去,不但赫连清云吃惊,文逸凡的面色也变了。眼看尖刀刺到胸膛,却忽地往旁边一滑,只是在檀羽冲的右肩划开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根本就没有伤着骨头。邓大魁道:“好,我的仇已经报了,那位请上。”说罢,便即退下。原来江湖规矩的所谓“以血还血”,是只须见血便可的。一般而言,不会伤对方性命,不过若是仇冤太深,重伤对万也不算犯例。邓大魁只是要争一口气,刀头染了檀羽冲的鲜血,气也平了。

  文逸凡道:“还有谁要檀羽冲以血还血?”没有人声,事情就结束了。

  檀羽冲泪盈于眼,作了个罗圈揖,说道:“檀某只不过洒了几滴血,就交了许多好朋友,平生快意之事,当真是莫过于此了。”

  赫连清云道:“咱们上那儿?”檀羽冲道:“盘龙山我是不想回去了,咱们回锦屏山吧。”

  锦屏山是他以前和钟灵秀避难之所,山南是宋国的疆土,山北是金国的辖区。檀羽冲认为自己是半个金人,半个宋人,是以选择此山与赫连清云偕隐。另外一个他没有说出来的原因则是,在钟灵秀生前,他曾经答应过她,在此山中与她长相厮守的。这山上有他亲手所筑的钟灵秀的坟墓。来到锦屏山的第二天晚上,他就与赫连清云到钟灵秀的墓前祷告。

  月上梢头,荒山已是只闻猿啸了,檀羽冲兀是坐在坟前,不言不语。

  赫连清云道:“夜已深,咱们回去吧。”檀羽冲道:“你知道今夕何夕?”赫连清云道:“是八月十四,啊,日子过得真快,明天就是中秋了。”檀羽冲道:“不,对我来说,今晚就是中秋。”清云诧道:“为什么?”檀羽冲道:“因为今天是灵秀的生日,两年前的今晚,我的伤刚好,与她在此赏月,我答应她,以后每年此晚,都与她当作中秋来过。唉,真是一语成谶,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事。我这一生欠她最多,你不怪我怀念她吧?”赫连清云强笑道:“我正是欢喜你有这份真情。”

  赫连清云接过他的玉箫,吹出那首《水调歌头》的下半阕:“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歌声奏出心曲,檀羽冲的愿望,也只能如此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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