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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但我说的‘暂时’可能是半年,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三年五载,甚至十年八年的!”

  “不管你去多久,总之我等你回来”她的声音像蚊叫,但耶律玄元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了。

  他大喜如狂,突然来了一个她竟想不到的动作,将她拥入怀中,吻了她的颊,吻了她的脸,吻了她的唇!一个比一个热烈,吻得她几乎透不过气了!

  这三年来,她虽然几乎天天和他在一起,但可还没有想到,这就是爱情的。

  爱情突然来了,来得有如狂风骤雨!(唉,想不到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还是她第一次尝到的初吻,初吻就像这样热烈!(唉,她又怎想得到她尝到的竟是爱情的苦杯,一吻之后,就是生离!)

  她的心在狂跳,不知是喜欢,还是害怕——害怕他的狂热,害怕再留下去,不知他还会做出什么令她心跳的事情。

  月影已西斜,她推开了他,说道:“我该走了!”

  他幽幽叹道:“不错,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走吧!你走了。我也该走了!”

  可惜她当时心慌意乱,未能领会他的话中之意。第二天她才知道,他是真的“走”了。

  她是在将近天明的时候,方始朦胧入梦的。

  她父亲今天起床虽然已是比较平时迟了半个时辰,但还是醒得比她早。

  她是给父亲唤醒的。

  “昨天晚上,你做了什么事情?”父亲一开口就这样问。

  她吃了一惊,说道:“没、没,我没做什么呀!”父亲道:“那为何睡到日上三竿还未起来,平时你比我起得早的。”

  听见父亲这样说,她方始放下心上一块石头,“原来爹爹并不知道昨晚我去了他的家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睡得这样熟。爹,你有什么事吗?”她开始注意到父亲的面色好像和平时有点两样了。父亲说道:“有。而且这件事和你也多少有点关系的。”

  她不禁又吃了一惊,“什么事和我有关?”

  “那位耶律大娘的儿子,他是叫耶律玄元吧,你和他很要好,几乎是天天在一起的,是吗?”

  她红着脸道:“我喜欢他家里的牡丹,他又很会吹箫,因此我是时常去他家里的。他不但教我吹箫,还教我念诗呢。爹,我记得我也曾告诉过你的,你也并没有说是不能去找他的呀!”父亲摆了摆手,说道:“我并没有禁止你和他来往。但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她呆了一呆,“不知道。他、他是什么身份?”

  “你们这么要好,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吗?”

  “没有,真的没有!”

  父亲笑道:“你别慌张,我当然相信你是不会对我说谎的。”接着说道:“好在你以往一直是扮作男孩子和他游玩,别人也不会注意你们孩子的事情。从今天起,我要你恢复闺女的身份,不准你到外面乱跑了。还有,你这位小朋友,你最好忘记了他!”

  “为什么?”她更加吃惊了。

  “因为他有一个特殊的身份!”

  “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是辽国的王子——”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叫道:“王子,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他们母子之所以住在民间,那是因为他的母亲还没有名份。”

  “什么叫做还没有名份?”

  她的父亲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低声说道:“他是辽国皇帝的私生子。他的母亲尚未入宫的。”她吃惊问道:“爹,你怎么知道?”

  父亲道:“今天一早,有一辆四匹白马拉的金马车接他们母子去了,护送的八个人是御林军的军官。我虽然不在官场,也有官场上的朋友,这个秘密,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了。这是我刚刚打听到的。”

  想不到昨晚的一吻定情,今早醒来,已是变成诀别?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耶律玄元昨晚的咏叹还留在她的耳边,他的人却已远离她了!

  昨晚那些不可解的话语,如今也全都明白了!

  她懂得了什么是耶律玄元所说的“不可测的风波”了,“唉,昨晚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是加上‘万一’这两个字的,但我还以为他是杞人忧天呢、谁知不是‘万一’,而是已成的事实!昨晚在他的约会之时,这个风波是早已来到的!”

  她心乱如麻,对着她的父亲,也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了。

  父亲好像亦已懂得女儿的心事,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咱们女真族自从在东北崛起以来,日益强盛,如今已是定了国号为“金”,不甘再做辽国的属领了。(按:女真族即满族的前身,五代时居于混同江,即今之松花江以北。自哈尔滨以东地方者名“生女真”,混同江以南者名“熟女真”,均先后成为辽的属领。至北宋神宗时期,女真族酋长阿骨打统一各部落,西元一一一五阿骨打即帝位,即位不过十年,至西元一一二五年,便即灭辽。)依我看这个形势金国和辽国迟早必定要打一场大仗,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大仗!就形势而言,我相信咱们金国也一定能够打胜。但耶律玄元是辽国的王子,所以你和他的这段交情,最好是忘记得干干净净的好!否则不但累了你的终身,恐怕还要带给咱们全家以莫测之祸,你明白吗?”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父亲又说得这样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又焉能不明?

  不过,要她“忘记得干干净净”,那却是她绝计做不到的。只是她又怎能把心事都向父亲说了?在父亲充满爱意,充满恳求的目光注视之下,她也只能违心的点一点头了。

  父亲松了口气,说道:“好,那么从今天起,你就给我安安份份地留在家中做我的闺女吧,耶律一家和咱们是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你可以当作根本就不认识他们这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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