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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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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侍卫练的是绵掌功夫,内功亦有相当火候,茶杯平平稳稳的向前飞行,竟然没有溅出半点。 他是从上官英杰刚刚说的那“新鲜花样”四字想出的主意,料想风鸣玉接下他这一杯茶的时候,必然会给淋得满头满面,但给茶水淋头是伤不了人的,过后嘻嘻哈哈的赔个罪,当是“新鲜的玩笑花样”,又有东方景和来打圆场,谅对方也不敢发作。 茶杯飞出,东方景和想要阻止已来不及。此时他若代风鸣玉接下,未免有扫那侍卫面子之嫌,只好袖手旁观。 奇怪的是上官英杰和霍天云也都袖手旁观,而且两人相视而笑,好像颇为欣赏这名侍卫的新鲜玩意似的。 这侍卫越发得意,心里想道:“这两人的功夫虽然甚高,要接下这杯茶恐怕也得溅湿衣裳,他们袖手旁观,倒也算得识趣。” 心念未已,只听得风鸣玉说道:“不敢当!”她坐着不动,挥袖轻轻一拂,茶杯倒飞回去,去势比来势更快,杯中的茶同样没有溅出半点。 这一下那个侍卫可是大惊失色了! 要知衣袖乃柔软之物,用衣袖来运劲反击,已经是困难之极的了。而且茶杯是斟满茶的,若非力度使得恰到好处,两股力道碰撞之际,杯中的茶水必定会溅出来。风鸣玉这轻轻一拂,实是蕴藏了好几种上乘的武功,比起那个侍卫高明了不知多少。 这侍卫看着茶杯向他飞来,不禁大惊失色。这才知道不仅是和东方景和一起来的那两个“王府卫士”的武功“深不可测”,连这“小书僮”也是怀有足以惊世骇俗的绝技。 他的武功不是很高,自知之明则是有的。情知只要伸手一接,就会出丑当场。 幸亏有尚昆阳不想他当场出丑,在他不知所措之际,赶忙使了鹰爪功,把茶杯抓到手中。 他的鹰爪功兼有内家外家之长,比一般专练外功的鹰爪功已是高明多了,但这么一抓,杯中的茶水还是不免溅出几点,但不至泼泻,面子总算可以勉强保住了。 尚昆阳打了一个哈哈,掩饰窘态,说道:“小管家好功夫,佩服,佩服!我这位兄弟和你开个玩笑,你莫见怪。” 经过了几番较量,大内侍卫是不敢再挑衅了。尚昆阳嘻嘻哈哈的说些京师里吃喝玩东的“好地方”,算是给新来的客人聊尽地主之谊,东拉西扯,言不及义。 胡扯一会,有两个小太监进来。一个小太监手捧托盘,盘中有一壶茶,七个茶杯,说道:“这是刚泡的云雾茶。” 另一个太监说道:“东方先生,大内总管有请。” 风霍等人这才明白,室中共有八人,茶杯却只有七个的道理。” 上官英杰不禁暗晴起疑:“为什么只请他一个人?” 东方景和也是不禁患得患失,心里着实有点忐忑不安,但也只好站了起来,跟那太监出去。 另一个小太监在各人面前斟满了茶也退出去了。 尚昆阳说道:“这是江西巡抚前天才进贡入宫的庐山云雾茶,请各位尝尝新。”他似乎是怕霍天云等人起疑,先把自己这杯茶喝了。 上官英杰首先举起茶杯,在唇边一沾。 尚昆阳道:“还不错吧?” 上官英杰道:“不错,很香!”突然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点了尚昆阳的穴道。 原来他微一沾唇,已知茶中有“酥骨散”。在王府之时,他已曾以身试毒,一滴沾唇,对他自是毫无妨碍。 风鸣玉是深深受过酥骨散的毒害的,早有戒心,进了禁宫,滴水也不敢沾唇。霍天云亦是知此。他们一见上官英杰出手,跟着也立即出手。其他三名卫士,武功远远不及尚昆阳,哼也未哼得一声,都倒在地上了。 尚昆阳满面怒容,盯着上官英杰,要骂已是骂不出来。上官英杰笑道:“你和我开这么大的玩笑,我只好让你先尝一尝筋酥骨散的滋味了。”其实云雾茶之中混有酥骨散,是连尚昆阳也不知道的。 上官英杰说道:“他们把东方景和单独叫出去,如今又在茶水中下毒,事情恐怕必定起了变化,是不利于咱们的变化!” 风鸣玉道:“那怎么办?” 上官英杰道:“先出去再说!” 霍天云道:“他们说皇上在坤宁宫,不知是真是假。咱们分道扬镳,去探一探。” 不料这间房间的大门是镶有厚厚的钢板的,门在外面反锁,任凭他们武功多高,亦是无法破门而出。 上官英杰仔细一看,窗门虽然也装了铁枝,但比较容易弄断。当下他与霍天云合力扭断一枝,风鸣玉用宝剑削断两枝,幸喜后窗并无卫士把守。(那些卫士是奉命不许进这间房的。而且房间里有个武功高强的大内龙骑校尉尚昆阳,陪伴的客人又是王府卫士,他们当然做梦也想不到房间里竟会发生意外。)他们打开铁窗,外院的卫士全无知觉。 霍天云悄悄说道:“咱们可得为朱建留下后路,如今也未知道他这一状能否告得进去,咱们必须尽量避免和卫士动武。” *** 他们哪里知道朱建早已为自己留下后路了。 回过头来,且说朱建的遭遇。 那名太监带引他进入坤宁宫觐见皇上。他心里患得患失,但还不知道已经落入对头的陷阱。 朱建方自心中一动:“这地方好像不是钟表房?”只见大门已经打开,有个人躬身说道:“七王爷请进!” 朱建认得这个人是大内总管方维峻,以大内总管的地位是只能伺候皇帝的,朱建一见是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立即放下来了,想道:“太监怎敢骗我,倒是我多疑了。” 当下连忙还礼:“不敢有劳总管大人迎接。”便即举步跟随方维峻踏进这座宫门。 宫中规矩,即使贵如亲王,在觐见之时,也必须低头走路,不能把眼睛望着皇帝的,待到有御前侍卫唱名禀奏之时,便须跪下,皇帝叫了“平身”之后,方能平视。若是特别受到恩宠的亲王,皇帝就会加上一句:“家人相聚,不必拘礼。”那时才可以和皇帝对面而谈,免受许多拘束。 朱建心里有事,患得患失,惴惴不安,在觐见之时,自是要特别拘礼了。他踏入宫门,低头走了七、八步,尚未听见御前侍卫为他唱名禀奏,不知是何原故,只好自己先跪下来。 不料双膝刚刚着地,立即有人扶起,随听得一个刺耳的声音笑道:“王爷如此多礼,奴才怎么敢当?请起,请起,奴才这厢陪礼了!” 朱建羞得满面通红,抬起头来,只见坐在当中的哪里是什么皇帝,是他的大对头汪直。 汪直是以太监身份揽权的,按照皇室的“祖宗家法”,太监与亲王见面,必须自称“奴才”。但此际这个“奴才”受了王爷的跪拜,却只是以一揖还礼,“奴才”二字,变成了对王爷的讽刺了。 不过,此时此际,朱建哪里还能计较什么“身份”,他知道已经落入对头的掌握之中,吃惊已是更甚于羞愧! 在汪直两旁的是东厂的两个副指挥使,这两人的武功,据说都是不在大内总管与御林军统领之下的。朱建即使有东方景和保护,也敌他们不过。而他此时却是并无一个卫士在旁,这情形摆明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朱建只好说道:“原来是汪公公在这里,请恕小王冒昧了。但小王是蒙皇上召见的,不知皇上——” 汪直笑道:“皇上恐怕一时还未能抽空接见王爷,不过皇上已授我全权,命我代纳王爷奏禀。王爷因何事而来,请说!”这次他以“钦差大臣”自居,不再自称“奴才”了。 朱建勉强笑道:“我无职无权,还能有什么军国大事来禀报皇上吗,只是来向皇上请个安而已。皇上既然没有空,小王告退了。” 汪直如何能容他走,笑道:“王爷何必如此急于要走,既来之,则安之。实不相瞒,我正想到府上进谒,难得在此相逢,咱们闲聊几句。” 朱建心中七上八落,只好说道:“汪公公有何指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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