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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五


  佘迪民尚未明白他问这句话的意思,说道:“不错。但郑元昌和他的四名手下已是都给我杀掉了。东方景和受了伤,要跑回王府,料想也得有一两个时辰,霍兄,你倒是不用担心强敌就会来到。要是一般的鹰爪,我自信还可应付。”

  霍天云道:“东方景和是和宇文成都一起来的,你只碰上东方景和,那么宇文成都,他、他恐怕……”

  话犹未了,忽听得外面有脚步的奔跑声音。

  霍天云道:“佘兄,快,快去看看。”

  原来宇文成都受了重伤倒在屋后,佘迪民进来的时候没发现他。

  他受的伤虽然很重,但因受的乃是剑掌,内伤则还不及东方景和,他悄悄敷上了金创药,已是稍为好了一些,此时听得霍天云在屋子里面说到他的头上,他自是必须忍着疼痛,拼命逃跑了。

  佘迪民出去一看,只能远远的隐隐看见他的背影了。要追当然是可以追得上的,但佘迪民可不敢去追。

  要知他虽然业已给霍天云推血过宫,但因霍天云内伤极重,如今也只是勉强能够走动而已,莫说碰上武功高强的敌人,即使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笨汉,也能将他击倒。佘迪民怎么放心得下,自是不敢远离他了。

  佘迪民这才有空察视刚才被他劈翻的那四名郑元昌的手下,三个确实已经毙命,有一个尚未断气,发出微弱的呻吟,佘迪民补上一刀,这才放心进屋。

  霍天云道:“杀了宇文成都没有?”

  佘迪民道:“是有一个人跑了,但不知是否宇文成都。”

  霍天云一皱眉头,说道:“你怎么不追上去杀他?”

  佘迪民道:“霍兄,十个宇文成都也比不上你的性命宝贵。你刚才说得对,此地不能久留,咱们快走吧。”

  霍天云道:“佘兄,你把那张贺表带走,我可不想再给你添上两个累赘了。”

  佘迪民道:“你再说这样见外的话,那就是不把我当作朋友了。”

  霍天云见他说得如此诚恳,虽然不愿意连累他,也只好站起来了。

  他掐了掐风鸣玉人中,风鸣玉中毒昏迷,气力是半点使不出来,但却并非受伤。她迷迷糊糊的半张眼睛,说道:“大哥,咱们是在泉下相会?”

  霍天云道:“玉妹醒醒,太湖的佘副寨主来了,咱们到他那里躲躲。”

  风鸣玉也听得不清楚,打个哈欠,断断续续的说道:“大、大哥,你、你到哪里,我、我就跟你到哪里,不、不必问我。”

  她软绵绵的靠在霍天云身上,佘迪民拉着霍天云,霍天云搀扶着她,三个人这才能够缓缓走出这间屋子。

  此时已是将近黄昏的时分了。

  佘迪民心里好生焦急,如此走法,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他居住的地方?而且一到路上,又怎能不惹路人的注意?

  但要是随便在附近找一家农户投宿吧,东厂的人,七王子朱建的人,最多不出两个时辰,必然是会来的,他们又怎能不在附近大事搜查?

  正自焦急无计,忽见有个庄稼汉推着一辆木头车迎面而来,车上堆着禾秆草,堆得足足有三个人高。原来贫穷的农家冷天无物御寒,这人是把晒干的禾秆草运回家中当作被褥的。

  佘迪民心念一动,拦在木头车前。

  佘迪民刚才连杀五人,衣裳上血迹斑斑。那推着木头车的汉子大吃一惊,颤声叫道:“你、你干什么?”

  佘迪民道:“你别慌,我买你这辆车。十两银子够不够?”

  一辆木头车加上不值钱的禾杆草,顶多不过值二三两银子,那庄稼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车上的禾杆草要不要我搬开?”

  佘迪民道:“我正是要你这车禾杆草御寒。十两银子,你肯不肯让与我?”

  庄稼汉起初还害怕他是强盗,想不到竟是天降财神,连忙说道:“卖、卖!”

  话犹未了,佘迪民已把一锭十两重的元宝塞入他的手中。那汉子手指发抖,几乎接不稳银子。佘迪民蓦地想起一事,说道:“我还要和你买一样东西?”

  那汉子道:“你、你还要什么?”

  佘迪民道:“你这身衣裳,也是十两银子!”说罢,又是一锭十两重的元宝塞过去。

  那汉子道:“你、要我脱光衣服,这这——”

  佘迪民笑道:“只要你的外衣。除了这锭银子,我还给你这件皮袄交换,你可以反穿皮袄,回家里再洗干净它。那你就不用害怕受冷了。”

  这汉子的家就在附近,不到百步之遥。反穿皮袄。血迹就不会给人看见。一件皮袄足可抵得上十套粗布衣裳,何况还有银子。这汉子心想:“此人不知是疯子还是强盗,但只求银子到手,那也不必去管他了。”四顾无人,赶忙脱下外衣与佘迪民换了皮袄,立即飞快跑回家去。

  佘迪民穿上那庄稼汉的外衣,笑道:“霍兄,委屈你和风姑娘钻进禾杆草堆中。”他穿着粗布衣裳,推着木头车走,心里想道:“此时即使碰上鹰爪,料想也可以蒙混得过去。”

  他推着木头车,当然不敢进城,打算到西山近郊再去找农户投宿。

  走了约莫六七里路,太阳已经下山,路上冷冷清清已是少见行人了。

  佘迪民正在加快脚步,忽地发现有一个人迎面走来。

  这个人不过三十左右年纪,穿着锦缎长衫,头戴貂皮帽子,手里摇着一把折扇。像个书生打扮。

  但时节已是冬天,在冬天里手摇折扇,此事却是稀奇。

  佘迪民正自心内嘀咕:“此人不知是友是敌,看样子是冲着我来的了!”

  果然心念未已,他推着的那辆木头车突然碰上了阻力,竟是推不动了。原来是那个少年伸出折扇抵着车子。

  一柄小小的折扇居然能够阻止他推车向前,饶是佘迪民艺高胆大,也不禁吃了一惊。他力贯双臂,说道:“尊驾请让一让。我要赶路!”

  这次少年的折扇抵挡不住了,但他却顺势使出了个卸字诀,折扇轻轻一带,木头车滑过一边,几乎倾覆,震动稻草,霍天云的头部露了出来。

  佘迪民忙用“千斤坠”的功夫定着车子,喝道:“阁下是特地来找麻烦的么?”

  那少年哈哈一笑,说道:“刚好相反,我是好意来和你做一宗买卖的!”

  佘迪民道:“什么买卖?”

  那少年道:“我给你五十两银子,买你这辆车子,车子上的东西都归我!”

  佘迪民道:“我这辆木头车是不卖的,一百两、一千两都不卖!”

  那少年冷冷说道:“这就奇怪了,你这车稻草值得几文?为什么一千两银子都不卖?”

  佘迪民道:“不卖就是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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