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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四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令师圆寂之时,曾作了四句偈语:此经胜彼经,有真未必真。明心自见性,三戒戒贪嗔。据我所知,这四句偈语,是和那幅画有关的。”

  觉涵法师怔了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

  原来这四句偈语前半的意思是说般若经胜于“般若真经”。般若经是讲大乘佛法的经典,“般若真经”则是武功秘笈。华岩法师与无相上人切磋般若经的奥义,圆寂之前,已是妙悟上乘佛法,故而对武功秘笈的“般若真经”自是看得无关紧要了。至于“明心自见性,三戒戒贪嗔”,则是恐防日后弟子有人知道藏经的秘密,或会起贪嗔之念,生出风波,故而预留戒语,要他们致力于修持佛法,(明心自见性)不必去贪什么绝世的武功的。

  觉涵法师听了上官英杰复述这四句偈语,不觉面上一红,但心中却也不禁怦然一跳。想道:“原来那幅画中,果然是有般若真经的秘密。否则上官英杰也不会如此郑重的复述我师父的遗偈了。”

  上官英杰继续说道:“正是贵寺心岩长老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一件事情,当年谷姑娘的尊人川西大侠谷神秀向令师请教这幅画的来历之时,他曾说过,不管这幅画是否清凉寺的东西,也应该归于谷大侠所有。”

  觉涵法师道:“家师说这四句偈语之时,我是在场的。至于当年他和谷大侠说了一些什么,我就不知其详了。”

  谷飞霞大为不满,冷冷说道:“如此说来,你是不相信我们,以为我们是假借心岩长老的名义,捏造令师的遗言了?”

  觉涵法师道:“谷施主请莫多疑,老衲不是这个意思。”

  谷飞霞道:“那是什么意思?”

  觉涵法师道:“有些事情我还不十分清楚,我只知道那幅画是敝寺看守藏经阁的僧人偷出去的,但却不知何以会落入令尊之手。”

  谷飞霞道:“我也是从心岩长老口中方始得知原由的。那次家父拜访令师之后,曾经把始末原由告诉他。”说至此处,禁不住再冷笑道:“就不知由我复述令师叔的话,大师相不相信?”

  觉涵法师道:“谷施主莫多心,请道其详吧。”

  谷飞霞道:“据说贵寺那位僧人在白驼山下遇袭,是家父恰巧路过,帮他打退强敌,但可惜他仍是重伤不治。他临死之前,感激家父的恩义,故而把那幅画赠与家父的。”

  上官英杰接下去说道:“令师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他认为那位看守藏经阁的僧人虽然弃职潜逃,但未经正式宣告逐出门墙,也还是清凉寺的弟子,他要顾全本寺弟子的诺言,是以才有不管那幅画是否清凉寺之物,也当归于谷大侠所有的言语。”

  谷飞霞说道:“关于这幅画的事情,如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假如大师认为还是要收回的话,我也并不稀罕的!”她说的这番话,自是有几分赌气的成分在内,但她料准以觉涵法师的身份,纵然很想得到这幅画,也不好意思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不顾一寺主之面子,不顾师父的遗言,收回这幅画的。

  果然觉涵法师说道:“家师说过赠与令尊,我怎能收回。不过我还想弄清楚一件事情。”

  谷飞霞道:“什么事情?”

  觉涵法师道:“伤害敝寺那位看守藏经阁僧人的凶手是谁?”

  上官英杰暗自想道:“看这情形,他似乎真的尚未知道。”

  只听得谷飞霞已在冷冷说道:“大和尚,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

  觉涵法师眉头一皱,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委实不知。女施主何以有此一问?”

  谷飞霞道:“贵寺那位僧人是在白驼山下遇害的,我已经告诉你。怎的你还说未知?”

  觉涵法师已经猜到几分,但脸上还是掠过一丝迷惘的神色,说道:“白驼山又怎么样?”

  谷飞霞道:“那个行凶之人,是个剑术高手。贵寺那位看守藏经阁的僧人受了七处剑伤。”说至此处,两道如寒冰、如利剪的目光冷冷的瞅着觉涵法师。

  觉涵法师似乎很大的震动,但却又似在想些什么,并没说话。

  上官英杰说道:“大师想必知道白驼山的两位山主都是剑术高手?”

  觉涵法师这才说道:“如此说来,凶手不是宇文子都就是宇文成都了?但不知是否令尊亲眼见他行凶?”

  谷飞霞道:“家父并不认识他们,但贵寺的僧人既然是在白驼山下遇害,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觉涵法师沉吟半晌,说道:“按这情形,当然是以他们兄弟的嫌疑最大。但也难保没有别的剑术高手来到白驼山下行凶?何况当日那位僧人遇害的情形,女施主也只是凭着心岩长老的辗转复述。”

  谷飞霞忍不住说道:“你既然不敢相信,那你也大可怀疑凶手是我爹爹!……”

  觉涵法师忙道:“女施主别动气,我只是想探查真相而已。”

  谷飞霞忽地冷笑道:“大和尚,你不是在探查真相,你只是想取得这幅画吧?”

  觉涵法师愠道:“女施主何出此言?”

  谷飞霞道:“索性咱们挑开天窗说亮话,大和尚,你今天来到此处,当真只是为了回拜我们么?”

  觉涵法师道:“女施主以为我是因何而来?”

  谷飞霞冷冷说道:“我知道你是来这里会客,那倒不假。但不是我们,你要拜会的是另一位女施主!”

  觉涵法师神色甚是尴尬,说道:“你怎么知道?”

  谷飞霞道:“你不必管我怎么知道,我还知道你要拜访的是谁呢!”

  觉涵法师涩声说道:“你知道是谁?”

  谷飞霞道:“就是白驼山二山主宇文成都的‘夫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敢说不是么?”

  觉涵法师道:“谷施主,你错了。说实在话,我跑来这里的目的,最紧要的还是向你们查问有关这幅画的真相。”

  谷飞霞道:“这话我可以相信。但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你否认是有人约你在这里相会么?”

  觉涵法师道:“谷施主请莫心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不错,是有人约我在这里相会,你们的消息也是这个人告诉我的。但这个人却并不是你所说的宇文成都的夫人。”

  谷飞霞见他说得甚为庄重,不由得半信半疑,她瞅着觉涵法师冷冷说道:“当年白驼山的宇文兄弟就是因为想要抢夺这幅画才杀了贵寺那位僧人,那位僧人不过是在贵寺担任看守藏经阁的职务,也许你认为他无足轻重,但我要告诉你,宇文成都和柏列乃是合伙同谋的人,令师叔是给柏列的喂毒暗器打死的,你总不能反过来帮杀害师叔的仇人一伙吧?”

  觉涵法师道:“师叔之仇,我自是不能置之不理,不过我也不能只凭一面之辞……”

  谷飞霞怒道:“哦,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

  觉涵法师道:“我没有说不相信你们的话,不过纵然我相信柏列是凶手,柏列与白驼山有甚牵连,我还是要亲自查究个明白的。”

  上官英杰忽道:“和你约会那个人,大概是对你说这幅画是谷大侠抢来的,谷大侠对令师说的那些事情也是捏造的吧?”

  觉涵法师道:“不错,她是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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