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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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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壁上刻有武则天和上官婉儿所做的诗,谷飞霞带他去看。霍天云先读上官婉儿做的那首: “密叶因栽吐,新花逐剪舒。 攀条虽不谬,摘蕊讵知虚。 春至由来发,秋还未肯疏。 借问桃将李,相乱欲何如?” 谷飞霞道:“这首诗有个故事,据说武则天初见上官婉儿的时候,以‘剪彩花’为题,试她的诗才。当时上官婉儿对武则天还不是怎样心悦诚服的,因此就做了这首诗,诗中隐寓讽刺之意。 “她写了前四句,武则天夸赞她道:‘好,对得工巧。’待到她写出后四句时,旁边的文学侍从之臣却是不由得面色变了。不过武则天仍然神色如常,且还微笑问她:‘借问桃将李,相乱欲何如?这意思是——’上官婉儿答道:‘假的花假得太巧妙了,可以以假乱真。’原来上官婉儿特地借‘剪彩花’的诗题发挥,讽刺武则天不是真命天子,只怕是像纸剪的彩花一样,以假乱真。诗中还特别嵌入唐朝皇帝的姓氏,说她乱了唐室。 “讽刺皇帝,那还了得?要是换了一个气量稍窄的人,这两句诗就足以构成杀头之罪了。但武则天只是一笑说道:‘我懂得你真正的意思,你还在怀疑着我。不过我倒因此更喜欢你。你很纯真,不会做作,心想什么便说什么。好吧,是真是假总会分明的。’” 霍天云叹道:“如此豁达大度,求之历代雄主,也不多见呢!” 谷飞霞道:“后来武则天也做了一首诗,答复上官婉儿那首‘剪彩花’,就是壁上刻的这首了。” 这首诗题为“咏蜜桃”,霍天云念道: “蜜桃人所种,人定胜天工。 月照九霄碧,时来四海红。 春华明旦旦,秋实乐彤形。 万古生机在,金轮运不穷。” 念完之后,霍天云不禁赞道:“好大的气魄,做这首诗的人,果然不愧是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女皇帝!” 谷飞霞道:“武则天也是一位书法家呢,侧殿的圣碑亭有她手书的‘升仙太子碑’,你可有兴趣去看一看?” 霍天云道:“既然来到这里,当然应该去看一看的。不过我对书法乃是外行,还得请你为我讲解。”谷飞霞笑道:“那你是问道于盲了,我从描红到临帖,只能说是还在习字的学童,怎谈得上什么书法?” 圣碑亭独自在殿侧一角,被飞檐挡住,要不是熟悉天后祠的人,很容易把它忽略的。霍天云为了转移她的忧思,踏入圣碑亭之后,就不停的逗她说话。 “这碑上的字,写得龙飞凤舞,妤像是草书吧?草书写的碑文,倒是不多见呢。”霍天云问道。 谷飞霞虽然自谦不懂,还是给霍天云引起她的谈兴,大讲特讲了。“不错,在唐代以前,是极少以草书立碑的。唐圣历二年(按:即公元六九九年),唐太宗书温泉铭,首开以‘行草’立碑的风气。武则天更进一步,以‘章草’书碑,唐以前古碑所重者在‘文’,唐碑所重者在‘字’。古碑所重者在墓中人,唐以后所重者则在书碑人了。” 霍天云笑道:“有唐太宗、武则天两位男女英主提倡书法,焉能不风气丕变。” 谷飞霞道:“不错,这个皇帝重书法的风气还一直传到宋代呢。被金人掳去的那位宋徽宗,做皇帝很不行,但却是创瘦金体书法的大名家。” 霍天云道:“宋徽宗的词也做得很好,不过尽管他在文学上的成就或者要比武则天高得多,我还是更喜欢武则天豪气逼人的诗篇和她潇洒不羁的书法。” 谷飞霞道:“武则天敢开风气之先,既以章草立碑,又敢自创新字,例如她给自己命名为瞾,就是把原来的‘照’字改为‘两目当空’的‘瞾’字的。表示目空一切的意思。从这件小事,也足表现她是女中豪杰呢。” 她正在滔滔不绝讲话之际,忽见霍天云却好像有点心神不属的样子。谷飞霞当然不大高兴了。 原来霍天云隐隐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是从待凤轩那个方向传来的。 踏上待凤轩的石蹬有五十余级,石级下有巨柏一株,高过待凤轩的屋顶,那两个人是在柏树下面小声说话。 谷飞霞一来是由于内功的造诣不及霍天云,二来她讲武则天的书法,正在讲得高兴,心难两用,在这么远距离的谈话声音,她当然是听不见了。 霍天云凝神静听,只听得一人说道:“苦竹庵离此不远,咱们今晚可以先在这里齐集。” 另一个人笑道:“大哥也忒小心了,对付一个高龄的老和尚,还用得着事先商议吗?” 那“大哥”小声说道:“凡事都是小心一点的好。你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呢?由于他的声音更加小了,霍天云凝神细听,也听不清楚。 谷飞霞发觉他心神不属,很不高兴,说道:“霍大哥,你在想些什么?” 霍天云道:“没什么,我看天色好像暗淡许多,恐怕不知不觉天色晚了。” 其实此时日正西斜,距离黄昏最少还有一个时辰,未能说是“天色已晚”的。不过谷飞霞也是心中有事,听他这么一说,不觉瞿然一省,说道:“不错。李洪一个人在家,我实是有点放心不下,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待凤轩下那两个人不知是否亦已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连忙停止私议,装作游人,嘻嘻哈哈的走上石阶。 “武则天是一代妖后,想必长得很美,咱们看看她的刻像,是否如传说那般冶艳!”那“大哥”的声音说道。 他的同伴哈哈笑道:“原来你是抱着这个歪心思在逛天后祠的,我还只道你是要参拜武则天的神像呢!” “真笑话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向一个出名淫贱的妖后礼拜。” 谷飞霞听得这两人说话粗俗,出言诽谤她所敬爱的武则天,不觉心怀恼怒,走下石级和他们相遇之时,向他们瞪了一眼。” “咦,这可奇怪,咱们说武则天,倒好像犯了什么人的祖宗呢?” 那人本来还要撩拨谷飞霞的,但给他的“大哥”拉了一把,他只好把后半段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以谷飞霞的脾气本来也要发作的,不过她也给霍天云的眼色止住。 出了天后祠,谷飞霞愤然说道:“那两个家伙太可恶了,霍大哥,要不是你阻止我,我真想打他们两个耳刮子!” 霍天云笑道:“你有机会打他们的。” 谷飞霞怔了一怔,说道:“我以为你是不想我多惹闲事,才催我快走的。要是事情过后,再去找他们的晦气,岂不更是小题大做么?” 霍天云道:“小题当然不应大做,大题就应大做了。” 谷飞霞莫名其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天云道:“咱们要是为了那两个家伙说了不中听的话去打他们,当然是小题大做;但要是他们干了坏事,咱们就不能坐视他们为非作歹了。” 谷飞霞诧道:“你怎知他们要干坏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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