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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于承珠一声冷笑,青冥剑倏地展开,但见冷电精芒,缤纷飞舞,百变玄机剑法,精妙绝伦,只杀得那几个卫士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幸而有李涵真还接得住于承珠的剑招,要不然那几个卫士的兵刃早被削断。

  李涵真在太极拳刀两门,下过几十年苦功,刀掌兼使,堪堪抵挡得住。于承珠恨他口舌轻薄,招招凌厉,剑势如虹,李涵真那三个助手,只求自保,攻势几乎全指向李涵真身上,李涵真挡了二三十招,渐觉应付艰难,招数全被封住,攻不出去。

  这一场大打,早把全寨惊动。杜焜在地下爬了起来,嘶声叫道:“朗寨主,快叫弓箭手来!”于承珠回身一剑,把李涵真逼退三步,扬手又是三朵金花,那三名卫士,除了一个本领较高的能够避开之外,其他两人,一个被打瞎眼睛,一个也像韩展一样,被金花穿喉而过,登时毙命。于承珠剑锋指着杜焜喝道:“饶你性命,还不领情?再敢多话,这两个人就是你的榜样。”

  大寨里人声鼎沸,于承珠运剑如风,紧紧逼着李涵真,不许他逃走,抽眼一看,只见一个彝族打扮的虬髯汉子,双目炯炯,堵着寨门,后面已集合了几十名弓箭手,想来这人便是朗英了。于承珠取出那面绣着两头狮子的王旗,迎风一展,叫道:“朗寨主,你是彝族英豪,何必为虎作伥,段王爷请你到大理去共图大事,望你三思。”一扬手那面王旗径向朗英飞去,朗英接到手中,登时呆了。

  李涵真喊道:“朗寨主,你要荣华富贵。我请皇上封你做石林的土司。快合力把这女贼擒了!”话犹未了,忽听得驴马嘶鸣,脚步嘈杂,后寨火光大起,朗英那知道只是叶成林一人所做的事,只道大寨已被攻破,陷入包围,怔了一怔,忽地喝道:“谁希罕你朝廷的封赠!”一摔手叫弓箭手退开,竟然拔出刀来,助于承珠杀李涵真。

  李涵真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老奸巨滑,虽危不乱,忽地心生诡计,霍地一个闪身,左臂一伸,施展大擒拿手法,将朗英扭住,于承珠正自一剑刺来,李涵真把朗英一推,哈哈笑道:“好,咱们拚个同归于尽!”

  于承珠剑锋一颤“唰”的一声,从李涵真耳边削过,她投鼠忌器,这一招竟是临崖勒马,不敢骤下杀手。李涵真哈哈大笑,忽听得一声大吼,震耳如雷,帐幕倏地卷开,一条汉子旋风般扑入,李涵真还未看清楚,立觉奇痛彻骨,原来在这一照面之间,已给来人用擒拿手扭弯了右手臂膊。这人不问可知,当然是叶成林了。

  这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叶成林练有大力金钢手的功夫,五指已一紧,略一用力,李涵真已是禁受不住,手上的钢刀翘了起来,反斫自己的额角,李涵真逼得放开抓着朗英的左手,拚力抗拒,朗英身子一松,勃然大怒,反手一刀,“咔嚓”一声,将李涵真斩为两段。

  把眼看时,杜焜早已在混乱之中逃走,剩下的那名卫士也被于承珠杀了。这一役,杜焜的党羽以及李涵真带来的人,或死或逃,大寨内剩下来的全是朗英的人。一些人待去救火,朗英哈哈笑道:“烧了干净,咱们摆脱了这些狗子,都到大理投段王爷去。”有人应道:“不错,咱们再也不干这个营生,也省得被乡亲责骂。”这个人正是那彝族少女的表哥,那彝族少女早已回到寨中,这时正抱着于承珠欢喜得说不出话。

  当晚,朗英这一伙人便撤出石林,附近的村子听到这个消息,乡民都赶了来,朗英亲自宣布改邪归正之事,乡民欢声雷动,登时在石林前面的大草坪杀猪宰羊,歌舞狂欢。朗英的手下全是彝人,几乎有一大半在附近的乡村里还有家人亲戚,朗英当即决定,放假三天,让手足兄弟与家人团聚,三天之后,再去大理。

  于承珠与叶成林可是急不及待,参加了彝族的狂欢舞会之后,立即向朗英道别,起程上路。拨转马头,改过方向,前往大理。

  从石林前往大理,一千多里路程,全是山地高原,十分难走,走了四五天,还是在丛山峻岭之中,叶成林朴实寡言,对于承珠却是照料得很周到,于承珠但觉这个旅伴,虽然并不讨人喜欢,但却也不惹人讨厌。云南的花木之多,冠于全国,气候又特别好,叶成林虽然朴实寡言,一路上鸟语花香,山奇水秀,于承珠倒也不觉得寂寞,有一种树叫做“大青树”,当地土人叫做“风水树”,沿路皆可见到。

  这是在北方见不到的一种乔木,树叶极为茂盛,葱茏耸立,浓荫蔽地,四季常青,树根像龙爪,牢固地盘结在地上,就似青春和生命的象征,任谁见了,都会欢喜赞叹。于承珠忽起遐思,以前她曾把铁镜心比作江南园林里的玫瑰花,把叶宗留比作云贵高原上的松杉,现在又觉得叶成林有些像大青树,静穆庄严却又充满生命力的大青树。但她倒底是愿意在大青树下遮荫呢?还是愿意在玫瑰丛中吟咏呢?那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进入大理州界,山岭峭峻,山路越见崎岖,这一日于、叶二人翻过一个极其险陡的山坡,名叫“红崖坡”,在山下之时,于承珠曾向山民打探路程,知道过了红崖坡之后,再走两天,便可以到大理了。于承珠一想到即将可以见到师父,精神焕发,忘了疲劳,抢先登山,那知山坡险陡曲折,极之难走,人纵不疲,马也累了,于承珠和叶成林只好牵着马走,于承珠叹道:“一路上人说,天子庙坡最高,红崖坡最险,果是名不虚传。”

  叶成林笑道:“一路上人们也说,大理风景最佳,经过险阻的路程,才更显得那是桃源福地。我看这是天公有意的安排,先有艰难,后有安乐,世事如此,行路亦然。”叶成林知道于承珠欢喜名胜风景,这说话自然是给她“打气”的,于承珠却是心中一动,只觉他的说话虽似说笑,却也自有几分哲理。

  好不容易爬上了红崖坡,两匹马都累得喷气嘶喘,于承珠和叶成林坐下来歇息,但见山坡之下是一个山间坝子,地势平坦,庄园隐约可见。于承珠笑道:“你的话不错,过了高山,便是平地。”

  蓦然想起自己从长江之滨来到云贵高原,地方迥异,旅伴也大不相同,不觉悠然神往,铁镜心的影子又在脑海中摇晃,回头一瞥,但见叶成林也正在看着她,于承珠忽然面上发烧,但觉叶成林好似看破了她的心事。其实自从那天在石林之后,于承珠在叶成林面前绝口不提铁镜心,叶成林又那里猜想得到于承珠此刻心中在想铁镜心?

  于承珠低头默想,越想越乱,忽听得下面坝子传来一声骏马的嘶鸣,霎那间,于承珠好似梦中骤然惊起,叫道:“照夜狮子,照夜狮子!”叶成林道:“什么?”于承珠道:“我失去的宝马,我失去的宝马!你在这儿照料牲口,我去看看!”不待叶成林再问,立刻飞奔下山,把叶成林弄得莫名其妙。

  于承珠跑到半山,只见坝子上有一间红砖绿瓦的大屋,外面大草坪上有许多庄丁,草坪上并无牲口,于承珠心道:“我绝对不会听错,那是我宝马的嘶鸣。呀,马儿呀马儿,你一定是给恶人关了起来,知道我来,向我求救了。”正待不顾一切,冲下去搜庄,忽见下面有一个白衣少年,向着草坪那群人如飞疾跑,于承珠骤然间又似堕入梦中,呆若木鸡,这个白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她刚刚念及的铁镜心!

  这一瞬间,于承珠心魂迷乱,想冲下去,但两条腿软软地提不起劲来,倒底是喜欢过甚,还是仍想似在台州之时那样将他避开?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忽地想道:“且看看他来这里做什么?呀,铁镜心也会到这儿来,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正是:

  是爱是憎难自识,女儿心事没人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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