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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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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消息像一个晴天的霹雳,把铁镜心惊得呆了!这剎那间,与师父遇合的经过,又似闪电般一幕幕从脑中闪过。 那是十年前的一个秋天,铁镜心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的父亲在京供职做御史大夫,家中没人管他,他读书之外,就喜欢跟护院的武师拈刀弄棒。他家在台州城外,有一个别墅,每年夏天,他都和堂兄弟到别墅避暑,到了秋凉时分才回京城。在别墅中练武,那更是无拘无束。这一年新请到两位本领高强的武师,一个善使二郎棒,一个自称懂得铁砂掌,铁镜心曾见到他一掌将一块青砖拍得碎裂,佩服得了不得。他们在海滨别墅,整天挥拳舞棒,简直乐而忘返,将近中秋,还未舍得回城中老家。 这一天晚上,忽然有一伙强盗,明火执仗地进来抢劫,护院的武师一个个都被打倒,强盗还要绑架他,那两个本领最高的武师却藏匿不见,形势十分危急,幸喜铁镜心身形溜滑,人又矮小,在别墅中溜来溜去,强盗们好半天还没找到他。有一个强盗头子急了,曳开弹弓就想打他。 忽听得一声长啸,一个长须飘拂的老渔夫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假山前面,只是一个照面,就将那强盗头子的弹弓夹手抢去,强盗们大怒,抡刀动斧纷纷上前劈斫,这老渔夫拔出一口宝剑,只听得一阵断金戛玉之声,强盗们的兵器几乎全给他削断,这老渔夫喝道:“我宝剑不杀无名小卒,快给我滚!”霎时间,强盗们逃得干干净净,那些护院的武师还哼哼唧唧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老渔夫哈哈大笑,拉着铁镜心的手端详了好一会儿,忽而又叹气道:“可惜,讨惜!天生的一副学武资质,却误在庸师之手。”这时那两个本领最强的武师才从里面钻出来,沉着面道:“老师父责备得当,我们都是来混饭吃的。我们本当立即让道,但我们不知自谅,还想请老师父再给我们开开眼界。”突然左右夹击,一个用木棒劈老渔夫的头颅,一个用铁砂掌劈老渔夫的背心,但见老渔夫振臂一挥,木棒“喀喇”一声,断为两段,前面的那个武师立即仆倒地上;但后面那个武师的一掌,却结结实实地打中了老渔夫的背心。 铁镜心虽是个小孩子,但已知道辨别善恶,一见这两个武师行为如此卑劣,大是生气,奔上前面斥骂那个自夸懂得“铁砂掌”的武师,却见那武师捧着手腕雪雪呼痛。老渔夫笑道:“小哥儿不必再责骂他了,他已够受啦!”那武师的臂膊肿得如同吊桶,手掌翘起,五指僵硬,再也不能弯曲,后来铁镜心才知道,这个武师不但一条臂膊再也不能使用,全身的武功也被废了。 经此一来,护院的武师全都走了。铁镜心便要拜这个老渔夫为师,但老渔夫却要他先答应一个条件。 铁镜心正在兴头上,不要说一个条件,十个条件也肯答应。却原来那个条件是不许他将拜师之事说与旁人知道,即至亲如父母兄弟也不许告诉,同时他绝不到铁镜心家中传技。铁镜心问他是不是要跟他到别的地方去学,那老渔大摇摇头笑道:“我怎敢带你这个官家子弟到别的地方去,不怕落了个拐带的罪名么?”铁镜心问他怎么传技,他说:“我也知道你过几天便要回台城老家,我先教你一套扎根基的吐纳功夫,这一年中你依法练功,明年你再到此处避暑,我自然会再来见你。”铁镜心回家后,果然只把遇盗之事告知家人,却将拜师之事瞒过。 第二年铁镜心带了心腹的家人再来避暑,那老渔夫果然依约而来,但却不在别墅中教他武功,原来这老渔夫有一间小屋在海边,他叫铁镜心每天假作游玩、到他的屋子来,这老渔夫还有一个女儿,只有八岁,老渔夫就叫他和女儿一同习武。这时,铁镜心才知道这个老渔夫的名字叫做石惊涛,他的女儿叫石文纨。如此这般,铁镜心每年跟石惊涛学三个月的武功,其余的时间,便在家中暗自练习。石惊涛有时在晚上也会来到别墅看他,但台城的老家,却一次也没来过。 如是者过了七年,在这七年中,发生了不少变化,石惊涛又收了一个渔家子弟成海山做徒弟,铁镜心的父亲卸官回家,铁镜心也在县里考中了秀才,但他每年仍是照例到海城避暑,每天仍暗中练习武功,他家中又请来了新的护院武师,他也偶尔跟护院武师学学花拳绣腿,谁也不知他身怀绝技。 到了第七年的春天,倭寇开始侵扰沿海一带,有一次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一小股倭寇打退,救出了一家乡民,这一来他会武的名头立刻传播出去,他的父亲铁鈜也知道了,一天晚上便唤了他来问话。 铁镜心自小敬服他的父亲,在父亲盘话之下,忘掉了对师父的誓言,将暗中投师学技的事情和盘托出,他父亲又惊又喜,喜的是儿子学成了文武全才,惊的是怕儿子交结这帮江湖异人,会惹出祸事来。 这一年的夏天,铁镜心到别墅去,石惊涛却不来了,铁镜心问师妹石文纨,石文纨说他的父亲行踪无定,什么时候回来,她也不知。铁镜心在别墅等了一个夏天,都没有得到师父的音讯,一直到了今天,才在义军中出其意外地重逢。 往事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师父诡秘的行径,以前无法理解的行径,现在才真相大白,原来师父竟然是大内所要缉拿的御犯。 铁镜心听了王安的话,登时呆若木鸡,饶他自负聪明,这时却想不出半点办法。武林之中,叛师乃是一种无可饶恕的大罪,何况将师父捉拿?但皇命更是不可违抗! 淡淡的月光,透过繁枝密叶,于承珠伏身树顶,只见铁镜心的影子在地上东飘西晃,显见是绕树彷徨,心情烦躁之极。忽听得王安干咳一声,郑重问道:“公子幼读诗书,人伦的尊卑之序,那自然是知道的了。” 铁镜心道:“天地君亲师,这是三尺童子都知道的,你问这个干什么?”王安道:“照这样说来,除了天地之外,就是君上最尊,其次是父子之亲,最后才是师生之谊了。”铁镜心打了一个寒噤,厉声说道:“你是教我做个叛师的不义之人么?”色厉内荏,话声说到后来,已是微微颤抖,心情惶恐不安又有一些奇怪,想不到王安也会以“微言大义”相责,他不知道,这番话其实是他的父亲教王安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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