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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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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主定了定神,只听得重门深户之中,鼓角之声,此起彼落,想是清军调集精锐,来和自己缠斗,正自心急,忽然甬道石面一个角门,清军中突然奔出一个蒙面人来,楚昭南在甬道中的大铁门内扬弓一指,高声喝道:“将他擒下,格杀不论!”四名心腹武士如箭离弦,倏地追上,傅青主距离过远,无法援救,愕然注视。 这四名武士都是禁卫军中有数的高手,楚昭南以为必然手到擒来。一名武士,手抡飞抓,当头抓到,那蒙面人倏然伏身,“嗖”的一个扫堂腿,使飞抓的一个踉跄,栽出几步以外,跟着的那个武士,摆钩镰枪拦阻,也是忽地“哎呀”一声,翻身栽倒!第三名武士功夫最强,提鞭大叫,飞舞而前,蒙面人一个鹞子翻身,反冲过来,那名武士惜手不及,双鞭才展,已是给他点着了“膻中穴”,那名武士“哼”了一声,双鞭堕地,蒙面人将他举起,一个旋风急舞,将后面那名武士也扫出一大开外。 楚昭南大叫“放箭!”蒙面人将擒着的那名武士,倒提手中,舞动起来,奔跑如飞,清兵投鼠忌器,只有几人稀稀疏疏地放出几枝乱箭,蒙面人早已旋风一般地跑入了傅青主那一群人中了。 蒙面人举手投足之间,击倒四名武士,傅青主固然极感诧异,楚昭南更是暗暗吃惊,这人穿的是禁卫军服饰,楚昭南却怎样也想不起自己手下有这样本领高强的人物,不禁一阵心慌。不知自己人中,隐有多少奸细? 蒙面人将手中武士向甬道上一摔,傅青主抢步迎上,那蒙面人低声道:“小弟是韩志邦。”傅青主又惊又喜,韩志邦又道:“我知道旧迷宫的出路,新添的门户道路我就不知道了。”傅青主无暇细问原由,急忙叫他和周青见面,商讨脱身之计。 原来韩志邦发誓要救出凌未风,暗中出走,寻访多日,找到了被允禵驱逐出宫的一些喇嘛,那些喇嘛和布达拉宫的喇嘛,仍是互通声气,而被允禵新立的大喇嘛,正是当年护送舍利子的宗达·完真。 韩志邦当年机缘凑合,无意为西藏喇嘛抢回圣物,被迎到拉萨,当作恩人款待,所以若有所求,无不答应。韩志邦想法偷会了宗达·完真,靠他的帮助,先是扮成了喇嘛,隐在布达拉宫,至傅青主等被困之时,他又偷了一套禁卫军的服饰,一直混到迷宫的外三门,仗着怪招,把四名武士击倒,这时和周青互说所知,冒浣莲静心倾听,在周青原来画的羊皮图上东画西画,不久竟把迷宫的出路参透。 韩志邦道:“清军锐气已折,我们先杀出去吧。”傅青主吁了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冒浣莲陪着桂仲明开路,率先扑向生门杀出,楚昭南不知他们已参透迷宫道路,勒令武士,不准硬拚,企图困死他们,桂仲明等龙蛇疾走,如汤泼雪,连闯过几道门户,到了外三门,清军惊觉,待再围上来时,哪里还拦阻得住?群雄就如十几头猛虎,自外三门一直杀出了布达拉宫! 再说凌未风转了半天,找不到出路,外面又没人接应,又倦又饿,楚昭南和一群武士倏地出现,楚昭南顾盼自豪,得意笑道:“凌未风本领通天,也脱不了我的手掌,看他已呈倦容,谁替我把他擒下?” 武士们有些是震惧凌未风的神威,有些则对他由衷敬爱,不愿与他交手,面面相觑,楚昭南神情不悦,正想发作,武士群中蓦然跃出四人,三名是楚昭南的心腹,还有一人则是马方。 凌未风一声长啸,反手一掌,迅如奔雷,照一名武士手腕劈下,那名武士也是高手,陡地闪身进招,哪知凌未风掌法神妙,一劈一按,掌心一震,把那名武士打翻,另两名武士双剑齐上,骤缩骤伸,如毒蛇吐信,分刺凌未风左右肩胛,凌未风猛然一扑身,往下杀腰,“扁踩蛮牛”,砰的一脚,揣中一名武士的右胯,“扑通”如倒了半堵墙,摔倒地上! 凌未风身形骤长,暴喝一声,另一名武士骇然一惊,不由自主地退出两步,马方双拳齐发,扑面打来,凌未风见他眼睛一霎,料知用意,猛然一窜,碰的一掌,打在马方肩上,身子一偏,前胸也结结实实中了马方一拳,摇摇欲倒,地上的两名武士,趁势用脚一勾,凌未风翻身扑地,马方等四名武士一齐扑上,四人八手,将他按住,凌未风双臂一振,四人按捺不住,给他翻了起来,正在吃惊,凌未风忽然长叹一声,双臂低垂,说道:“拿铁索来缚吧!”三名武士大喜,知他说话算数,向同伴要过铁索,将他缚个结结实实。 楚昭南见四人面青唇肿,马方伤得更重,呕出血来,楚昭南暗道:“这个回子,倒还卖力!”当下将凌未风昏眩穴点了,叫一人请成天挺过来,命成天挺亲自看守凌未风,并在他耳边低低地吩咐了几句话。 原来马方和周青是对好友,周青反叛,马方诚恐被疑,所以急急上前,和凌未风对敌,凌未风也猜出他的用意,反正自己跑不掉,乐得卖个人情,但楚昭南也是个大行家,不能被他看破;所以用外重内轻的手法,将马方打得呕血。 成天挺把凌未风押回迷宫的密室,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撬开凌未风牙关,冲开水给他灌下,凌未风悠悠醒转,只觉浑身无力。 成天挺灌凌未风吃的是大内圣药,专为摆布武功高强之人用的,吃了之后,如中烈酒,昏眩无力,更兼成天挺按着双笔,守在旁边,凌未风纵有通天本领,也难逃了,要知成天挺的本领,与楚昭南在伯仲之间,即在平时,他也可以与凌未风缠斗数十回合,何况在凌未风服药之后。 再说傅青主等回到寓所之后,再商营救之策,傅青主道:“如今迷宫道路已明,索性干它一场大的,把拉萨城内我们的人都调集起来,也可有两三千人。”李思永道:“兴师动众,只恐攻进去时,凌大侠已经受害。”众人商议未定,刘郁芳十分颓丧,独自入房去了。 第二日早晨,刘郁芳尚自愁肠百结,卧床未起。忽听得有人在窗外弹了几下,武琼瑶压低了声音说道:“刘大姐,楼下有一个人要看你。”这些天来,别人和刘郁芳说话时,都不自觉地采用了这种说话声调,来表示他们心中共同的悲痛。 在楼上那间小小的客室里,刘郁芳看见一个白布缠头的汉子笔直地站在房间中央,傅青主在旁低声说道:“这位好汉名叫马方,是监守凌未风的卫士。” 马方定神望着刘郁芳,问道:“你就是天地会的总舵主刘大姐吧?我给你带来了一封信。” “一封——信?”刘郁芳有点发抖,把手放在桌上稳定自己。 马方颤声说道:“这是凌大侠咬破指头冒险写的,但我来了之后,可是不能给你带信回去了。” 刘郁芳拿着那封信,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在窗子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打开了信,只见信上的血字歪歪斜斜,可以想见写时手指的颤抖,而且有几处字迹也已经模糊了。刘郁芳默默念道: 琼姐: 今夜乃弟毕命之期,毕命之前,当以事实告诉你。二十年前,与姐钱塘观潮,姐尝戏曰:‘若人如潮之有信,纵在兵荒马乱之中,死别生离,地老天荒,余亦必待你归来也。’嗟乎,此一戏言,竟成事实。姐姐不必为当年之误会伤心,姐之真情,已如钱塘之潮,足涤十倍之误会而有余。姐亦不必为弟伤心,一凌未风死,十凌未风生,志士义人,犹如春草,芟之不尽,烧之重生也。所惜者唯天山赏雪之约,只能期之来生矣! 穆郎绝笔 纸上的字迹突然模糊得像一片云雾,她又一次失去了他——又一次失去了他!她茫然地伸着两手,好像天山的林峰正压在她的心上一般,信笺落到地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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