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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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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丹枫道:“不必再惊动这么多人了,我们自己会进去。你还要在这里等候吹忠呢。” 问明前厅所在,不待分说,便和云蕾跨出房门。哈那受了张丹枫的金子,又被他拿话唬着,竟然不敢拦阻。 张丹枫和云蕾走出房目,急奔向前厅,酋长家中的仆人不知他们的来历,只道是酋长请来的,都没有阻拦。两人一直走进客厅,只见里面烛光明亮,酋长正在向两位贵人敬酒。 骤然之间,见张丹枫与云蕾走进,厅上诸人,无不相顾诧异,也先的使者见两人衣服华丽,器宇不凡,以为是酋长邀请来的宾客,被张丹枫眼光一扫,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点首为礼。酋长因此也误会他们是贵宾的友人,走上前去迎接。 张丹枫微微一笑,将一封信递给酋长,未待酋长发问,又将那件碧玉珊瑚与宝石狮子,取了出来,放在桌上,这两件东西是皇帝随身所携带的大内奇珍,一取出来,毫光四射,端的非同小可,酋长眼都定了,只听得张丹枫微笑说道:“这点薄礼,敝主人请酋长一定要赏面收下。” 酋长道:“怎敢当太师再赐重礼。” 他还以为送礼的是也先,一看那信,只见具名的乃是阿剌知院,吃了一惊,尴尬之极。张丹枫朗声说道:“敝上请王爷即签盟约,共击也先!” 此言一出,也先的两个使者又惊又恐,登时跳起来道:“你是何人?” 张丹枫笑道:“咱们都是同行,你们是也先的使者,我是阿剌的使者。” 也先的使者怒道:“你敢来破坏咱们的盟约。请王爷发命令,将这两人擒下,献给太师。” 酋长踌躇不决,张丹枫笑道:“请王爷三思而行。也先虎狼之性,吞并了阿剌之后,你焉能独存?” 也先的使者喝道:“你这厮好生大胆,竟敢公然挑拨,诋毁太师,王爷请速下令,将这两人擒下。” 酋长见那两个也先使者跋扈非常,再三催促,心中不悦,冷冷说道:“我自有分数。不劳两位费神。” 张丹枫又微笑说道:“目下情势,也先兵强,阿剌力弱,助强抑弱,事情甚易;不过呀,王爷可有否想到;力强者难以抗衡,力弱者易于相处?” 酋长心中一怔:这正是他七日以来,迟迟未答复也先订盟的原因。这时一听张丹枫这句话,有如被利针刺了一下,冷汗直流,暗自思量:“此话说得当真不错!也先兵力比我强数倍,事成之后,他若一旦反脸,我是毫无办法抵挡。阿剌兵力与我差不多,他要联合各族酋长共抗也先,那么事成之后,彼此还可相安,各保疆土。” 也先的两个使者见酋长眼光闪烁,显是心思不定,又急又怒,生怕有变,这两人都是也先帐下的武官,刀法甚精,一时气起,不待思量,便双双拔刀来斩张丹枫、张丹枫做了一个鬼脸,把手一引,轻轻一闪,闪到酋长背后,那两口刀收势不及,几乎砍到酋长身上,酋长勃然大怒,喝道:“拿下这两个凶徒!” 也先的两个使者怒喝道:“谁敢拿我?” 呼呼两刀将酋长卫士的兵刃打飞,就想闯出厅去,陡然间忽觉腿弯一麻,不由自己地屈膝跪倒在张丹枫面前,张丹枫笑道:“何故如此前倨而后恭?” 酋长卫士抢上前来,一下就把这两名使者踢翻,绑个结实。这两个使者糊里糊涂,被人擒了,还不知道这是张丹枫的暗算。 酋长命令卫士将也先的两个使者带下,关禁起来,毅然说道:“好,我与你们的知院订盟。” 他虽然畏惧也先,但事到如今,势成骑虎,也不由他不与阿剌联盟,以图自保了。 张丹枫与酋长当下歃血为盟,云蕾在旁边看得暗暗发笑,心道:“丹枫真是神妙莫测,古怪之极!他假冒阿剌的使者,居然骗得酋长这么相信。” 其实张丹枫早已料到有今日之事,在托黑摩诃带信之时,已将计划写在羊皮之上,托他交给阿剌了,这盟约阿剌将来必然承认,所以他这个使者倒并不是纯然假冒。 订盟之后,酋长就用原席招待他们。云蕾心急如焚,想起母亲,酒难下咽,客套一番之后,急忙问道:“请问王爷,有没有这样一位饲马的老大娘?” 将母亲的形貌,凭自己的记忆,约略描述,酋长见贵客忽然问起一位饲马的大娘,十分惊诧,想了一想,说道:“好像有这么一个人,我也记不清楚了。待我问问管理马房的哈那。” 片刻之后,管理马房的哈那已被酋长传来,云蕾又问了一遍,哈那搔首思索,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不错,是有这样的一位老大娘。” 云蕾大喜,急道:“请那位老大娘出来,我们渴欲与她一见。” 云蕾本想说明这老娘就是她的母亲,但话到口边,却又忍着,想等到相认之后,再和酋长说明原委,免得酋长难以为情。 那管马房的哈那又搔了搔头,半晌说道:“这位老大娘到府中饲马,那是七年前之事了,嗯,她现在——” 云蕾心头一跳,叫道:“她现在怎么了?” 哈那惊异之极,看了云蕾一眼,道:“她现在已不在这儿了。三年前她离开这儿,听说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嗯,她的境遇很是悲惨,不过嘛,现在听说倒好了点儿。” 哈那絮絮不休的还待说那老大娘的事情,云蕾站起来道:“好啦,我们现在就想去见那位老大娘,王爷,咱们告辞了。” 酋长和哈那都是惊诧之极,格于礼节,不便向贵宾盘问,酋长道:“要我派人给你带路吗?” 云蕾道:“我自己认得。” 匆匆一礼,便与张丹枫告辞出门。待他们去了之后,管马房的那位哈那才想起云蕾的面貌和那位老大娘甚为相似。 云蕾和张丹枫取了马匹,觅路前往,一路上云蕾默不作声,神情兴奋之极,泪珠滴了下来,揩干了一次又滴一次,走了一阵,云蕾猛地勒住马缰,道:“转过这道小溪,前面那家黄土泥房就是我家了,呀,门前的梅花还是像旧时一样。山坡后的松树也还没有斩伐,小时候,妈妈常在松林里唱歌给我听。” 张丹枫跳下马来,一笑说道:“苦尽甘来,伯母今天见到你,不知该多高兴呢!” 云蕾望见家门,心中无限辛酸,倏时间,儿时情事,都一一涌上心头,不自觉地唱起小时候母亲教她的牧羊小调: 我随着妈妈去牧羊, 羊儿吃草吃得欢, 山坡的花儿开得香, 妈妈的歌儿唱得响, 我的小心儿真欢畅。 哎呀,天边盘旋着大兀鹰, 它要抓去咱们的小绵羊, 小绵羊躲躲闪闪真可怜。 不要怕呀,我的小心肝, 小绵羊靠在母羊身旁, 你也靠着亲娘, 哪一处地方都没有母亲的身边安全。 兀鹰抓不去小绵羊, 也没有谁能抢去我的小心肝。 云蕾一边唱一边走近家门,张丹枫眼角也不觉润湿了,忽听得呀的一声,那两扇破门忽地打开,一个包着头巾的蒙古大娘走了出来,颜容憔悴,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衣裳虽然还算干净,但却钉上了无数补钉。云蕾泪如泉涌,飞奔上前,抱着那个大娘,那老大娘泪下如雨,揽着云蕾,颤声叫道:“我等了十年了,真的是你吗?我的小心肝!” 云蕾咽泪笑道:“娘,是我呀,你看不见我吗?” 那老大娘道:“凑近一点,让我瞧瞧,啊,果然是我的小宝贝,小心肝!” 可怜云蕾的母亲,当年因为她的丈夫和女儿突然失踪,哭得泪都几乎干了,视力模糊,虽然尚未全盲,但在三尺之外,便只见一团黑影,她连女儿的面容都看不清楚了。 张丹枫心中无限难过,想道:“将这位善良的老大娘累成这个样子,呀,这都是我家的罪过。” 他一路来时,所想好的千言万语,所想好的安慰她们母女的说话,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茫然地走上前去,可是云蕾和她的母亲正在抱头相哭,好像竟然忘了身边还有张丹枫这个人。 这一瞬间,张丹枫只觉得比云蕾还要加倍酸苦,忽听得那老大娘叫道:“阿蕾的爹,你听见了吗?” 屋内又走出一个人来,云蕾抬头一看,不觉呆了。 只见这人面上交叉着几道伤痕,一跷一拐的走了出来,原来是跛了一足,头发稀疏,一半斑白,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神气极是骇人。云蕾骤眼之间,几乎认不出他是谁来,听得母亲喊他做“阿蕾的爹”,心头卜通一跳,这才从丑陋的面容隐约看出她父亲当年的面貌。正是: 艰难历劫余生在,父女重逢最断肠。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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