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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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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少年说道:“你怕我向孟元超通风报讯吗?哼,你也太看轻孟大侠了,你以为他会怕你寻仇么?” 杨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原来他给这少年打了一记耳光,又骂了一顿,但不知怎的,对他却是甚有好感。而这“好感”,并非仅仅因为他曾经救过自己的性命。 美少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杨华讷讷说道:“我不想说了,说出来恐怕你对我更多误会。”原来他是想和这少年结伴同行。这少年既然是义军中人,他在小金川的事情办妥之后,想必也会回到义军所在的地方。但想到这少年对自己误会甚深,而自己又难于解释,他焉能答应和自己结伴同行?是以杨华只好打消这个念头,话到口边,强自咽下。 美少年好奇心起,眼睛望着杨华,说道:“说来听听,也是无妨。我不怪你就是。” 杨华暗自嘲笑自己一时的冲动,想道:“他正在恼恨我和孟元超作对,我还要求他带我到孟元超所在的地方,这不是异想天开吗?我真是太幼稚了。他不骂我一顿才怪。骂不打紧,只怕他还要误会是安有什么坏心肠呢!” 美少年说道:“咦,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扭扭捏捏,倒像个大姑娘了。爽爽快快地说吧。” 杨华给他这么一说,更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了,当下,低下了头,说道:“其实我并没有坏心思,只,只不过想和你交个朋友。” 美少年忽地脸上一红,说道:“你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杨华说道:“因为你对我好。” 美少年板起脸孔,说道:“我早和你说清楚了,我是为了贺猎户夫妻救你的,谁对你好了?” 杨华说道:“我知道。不过我也并非仅仅因为你曾救过我的性命,我才觉得你对我好。” 美少年脸上更添了两分红晕,说道:“我打了你的耳光,你还觉得我好?”说至此处,不禁噗嗤一笑。 美少年没想到,杨华给他嘲笑之后,反而十分诚恳的和他说道:“不错。我知道你打我的耳光,是为了想我好。可惜我有难言之隐,不能听你的话。但你的好意我还是很感激的。” 美少年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杨华说道:“不知道。”心想:“你连姓名都不肯告诉我,叫我如何敢问你的来历?” 美少年笑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你只凭猜想以为我是好人,假如我不是呢?” 杨华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好人的!”美少年摇了摇头,又是噗嗤一笑。 杨华不觉愠道:“我是诚意的,你笑什么?” 美少年正容道:“我笑你太过容易相信别人,将来会吃亏的。你要知道,这世上的好人固然很多,貌似好人的伪君子也很不少。好比杨牧就是一个。二十年前,他曾经被人当作侠义道中人物,可怜云女侠云紫萝也上了他的当,以至遗憾终身。” 杨华听他说到自己父母头上,心里好生难过,想道:“听他的口气,似乎知道我的家事。难道妈妈当年并非甘心情愿嫁给爹爹,而是受骗的么?”随后又想道:“这少年认识孟元超,他知道我的家事,那也不足为奇。爹爹固然不能算是好人,不过孟元超和他有仇,造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来诋毁他恐怕也是有的。” 要知杨华虽然气恨杨牧,但还以为杨牧是他的父亲。做儿女的纵然知道父亲不对,也总是不高兴听到别人当着自己的面说的。也正因此,杨华本来要向这少年打听一点关于自己母亲生前的事情,也不愿意开口了。 美少年继续说道:“再说,你能够相信我,我也未必能够相信你呢。” 杨华涩声说道:“我知道,你对我的误会,我是没法给你消除的。好,算我说错了话,你既然看不起我,我也不敢妄欲高攀了。咱们各走各的吧。” 美少年忽地嫣然一笑,说道:“谁说我看不起你了,要是看不起你,还会和你说这许多话?不过,或许我对你是有误会,但愿以后你的行事能够消除我的误会。” 杨华心里苦恼之极,冷冷说道:“我非找孟元超算账不可,我的行事是决计不能让你消除误会的。” 美少年笑说道:“世间事变化无常,往往出人意料之外,这可说不定呢。正如你所说,人与人之间,大概总是难免有所误会。不过天地宽广得很,一点无关大局的恩怨,我看也不必老是放在心上。你说是吗?” 杨华无可奈何,勉强说道:“多谢你的金玉良言。” 美少年笑道:“好,但愿你真的能够把我的话当作良言。时候不早,我可要走啦。经过今日一战,敌人不会放过你的,你独自一人,武功虽高,处境也很危险。要是你的事情已经办妥,我劝你也是早日离开此地为宜。” 关切之情,现于辞色。美少年终于走了。杨华目送他的背影渐去渐远,没入林中,不觉呆了好一会了。 山风吹来,杨华瞿然一省:“这人真是奇怪,他不愿和我做朋友,却又对我这样关心。他一会骂我,一会儿又安慰我。说呀说的,不知为了什么,又突然会脸红起来,真是令人莫名其妙。”想至此处,不觉又是暗暗好笑:“他说我像个大姑娘,我看他才是像个大姑娘呢!” 杨华自小得到三个师傅的爱护,但却从没有过一个朋友,是以在他见了这个和他年纪相若的美少年之后,不知不觉就起了渴欲求友之心。也正是因此,他刚才才会那样“幼稚”,明知自己会给对方误解,却也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和那少年结伴同行之念,几乎要说出来。 美少年的背影已经不见,杨华不禁颇为有点怅惆的心情了。“我自己的事情已经够烦恼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我丝毫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却去想他作甚?”杨华心中苦笑,慢步下山。 天边抹着一片晚霞,是临近黄昏的时分了。宿鸟归巢,不时从他头顶飞过。 “这些鸟儿,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飞翔,何等快乐。为什么我却要有这许多烦恼?嗯,还是他说得对,天地宽广得很,心胸放宽一些,或许就会少却许多烦恼!”他不知不觉忽地又想起那少年说过的话,自己也不禁哑然失笑。 他在山溪旁边停下脚步,目光被水里的游鱼吸引,心道:“咦,这里也有弓鱼!”好像见了老朋友一样欢喜。 原来弓鱼是云南洱海的特产,是一种有着怪脾气的鱼。别种鱼都是顺水而游,只有弓鱼是逆水上游,永不回头。杨华和师傅住在苍山,这种弓鱼常从洱海逆游,沿着苍山十八溪的溪流,游上苍山之顶,游不上去,就弓着腰射向前面,怎么样也不退后。“弓鱼”的名称,就是由此而来。 杨华在小金川的山上发现也有弓鱼,不觉又是欢喜,又是一阵伤感。想道:“大师傅之仇未报,二师傅、三师傅生死未卜,妈的遗志也有待于我去完成,我纵使遇上什么难堪之事,也不该就此颓唐!” 鸢飞鱼跃悟天心,杨华吐出胸中闷气,精神一振! “天地宽广,我是应该在宽广的天地之中,多少做出一点有益于人的事。不过,我家和孟元超这笔账我还是要算的,假如我发现他当真是义军里的害群之马,我还是要把他杀掉!”杨华怀着矛盾的心情,走向新的天地。 凉秋九月,塞外草衰。不久前在小金川还是温暖如春,如今在这青海高原之上,却已是寒风刺骨的时候了。 在这高原上的山区,一个年纪不过十六八岁的少年,正在冲风冒雪,独自前行。这个少年便是杨华了。他是从小金川取道川北,经过甘肃的玉门关,来到青海的。 虽然塞外草衰,但在这玉树山上,山色仍是美得难所言宣。那是一种“壮丽”的美,“苍劲”的美,秋天的天空似乎特别高,尤其是在这高原的山上。高原上的云也特别多,远远看去,山云相接,简直分不清那儿是山,那儿是云。 山间一路都是森林,下面大都是杨树、桦树和云彩;高处则是原始森林的落叶松。在这秋末冬初,野草衰黄的季节,山上到处是瑰丽的彩色。除了常绿的树木在积雪的映照之下,依然闪着光亮的葱绿以外,还夹嫩黄、鹅黄、绛红、赭红和枫叶红,那是树木、野草和岩石的颜色,还有那满山长着的小灌木冻得发紫,从远处看去,就像整个山头都铺着玫瑰花似的,当真是令人目眩神摇! 杨华不由得欢喜赞叹,心里想道:“我从前住的石林,当然是天下奇景,但来到这塞外的高原,却是方知天地之大!怪不得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了。” 正当杨华欢喜赞叹,目眩神迷之际,忽听得马铃声响,回头一看,只见两个军官,正在并辔驰来。山路崎岖,前面那个军官扬起马鞭,噼啪作响,远远地就贬喝道:“浑小子,不要性命了么。还不赶快给我滚开。” 那两匹骏马,跑得有如风驰电掣,话声未了,已是来到杨华身前,而那一鞭亦已朝着杨华打来。 杨华心头火起,不躲不闪,索性站在路的当中,只待他的皮鞭打到自己的头上,便要将他拉下马来。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只听得呼呼风声,那两匹马忽地跃起一丈多高,竟然从杨华的头上跳了过去。原来这两匹坐骑,乃是久经训练的战马,不用主人驱策,自己便会越过障碍。 挥动皮鞭那个军官几乎跌下马来,不由得甚为恼怒,说道:“这小子真可恶,我真想回去给他一顿鞭子!” 后面那军官笑道:“何必和一个浑小子计较,咱们还有公事待办呢!” 前面那军官心念一动,说道:“你说他浑,我倒觉得他浑得有点古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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