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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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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希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一呆,失声叫道:“什么,你是要把我放回去吗?” 蓬莱魔女说道:“不错,为了预防鞑子对你途中暗算,我们还准备派人护送你回转江南。” 韩希舜道:“我得把话说在前头,你肯放我回去,我是感谢你的。但我可不能答应你们什么,我的爹爹是宰相,但我是做不了主的。” 蓬莱魔女说道:“你以为我一定有什么条件吗?不,我是无条件放你回去的,只盼你回去之后,把我的这番说话告诉令尊,我们希望他与我们联手抗敌,依不依从,那是他的事。说句老实话,我们对令尊,也并不存有太多的奢望。” 韩希舜想起那日被两个蒙古武士殴辱之事,再想想蓬莱魔女的说话,心里不由得又是惭愧又是感激。虽然他并不能一下子就改变自己全部的想法,但至少对义军方面的人,是没有从前那样的恶感,甚至有点儿好感了。当下说道:“好,我回去之后,一定听你的话,劝劝家父。” 蓬莱魔女道:“好,那你现在和辛少侠、车姑娘一起走吧。” 韩希舜这才知道送他回去的人是辛龙生,不由得又是颇感尴尬。 蓬莱魔女道:“你们是老相识,对吗?” 韩希舜道:“不错,辛兄曾代表他的师父文大侠和家父商谈过军国大事。” 蓬莱魔女道:“那么你们结伴同行,就更好了。” 辛龙生道:“过江之后,我回到师父那儿,不会到你相府的。”他说这话,是解除韩希舜的疑虑,免得韩希舜怀疑他是蓬莱魔女派去监视他的。 韩希舜讷讷说道:“辛兄,那次你在我的家里,我、我很对不起……” 辛龙生笑道:“过去的事莫要再提,你肯劝告令尊,不管成不成功,咱们还是朋友。” 韩希舜道:“辛兄,那天我说话很是无礼,多谢你不介意,仍然把我当作朋友。” 当下蓬莱魔女等人送他们下山,车淇甚是舍不得离开奚玉瑾,临别之时,两个人的眼眶里都有晶莹的泪珠。 跟着又是给上官复和公孙璞、宫锦云三人送行,气氛与给韩希舜送行又不相同,他们是到金京干大事去的,是以分手之时,虽有惜别情绪,更多的却是兴奋心情。 但有一人,心情却是甚为黯淡。她是奚玉瑾。 奚玉瑾送别了车淇回来,回到自己房间,只见周凤正在刺绣,绣的是鸳鸯枕,那对鸳鸯,差不多已绣起来了。奚玉瑾想起自己也曾绣过这样的鸳鸯枕,触景伤情,不觉更添惆怅。 周凤是她的贴身侍女,自小一同长大的。名虽主仆,实如姐妹。这两天周凤就是住在她的房间的。见她回来,问道:“辛龙生和那位车姑娘走了吗?” 奚玉瑾点了点头,笑道:“小凤,你是在赶嫁妆?” 周凤杏脸泛红,半晌,忽地叹了口气。 奚玉瑾笑道:“你是就要做新嫁娘的人了,还有什么不高兴吗?” 周凤说道:“我有时想想,实在觉得心寒,真的不想嫁人了。” 奚玉瑾道:“我听得你的爷爷说,你那夫婿人品武功都很不错,是保定刘家五虎断门刀的传人呢。你何须担着心事?” 周凤看了她一眼,说道:“小姐,不是我有心事,恐怕是你有心事吧?” 奚玉瑾佯嗔道:“我有什么心事,你莫乱说。” 周凤说道:“小姐,你瞒不过我的。我是为你叹气啊。” 奚玉瑾道:“哦,原来你刚才说什么‘觉得心寒’,是因为想起我的事情?” 周凤说道:“是啊,想起小姐的事情,我觉得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的。” 奚玉瑾苦笑道:“所以你就不敢嫁人了?真是傻丫头。天下固然有许多坏的男人,但可不能一概而论。我的遭遇,也不能证明你这句说话。” 周凤说道:“我说的不对吗,那姓辛的小子,好歹也和你做过一场夫妻,你那一样比不上车姑娘,他却移情别向,如今还当着你的面,带了他的新人前来气你。” 奚玉瑾道:“我一点也没生气啊。你不知道,是我决心成全他们的。那位车姑娘人很好啊!” 周凤说道:“我不是说车姑娘不好,我是说那姓辛的小子。小姐,你也太宽厚了,你不介意,我可——” 奚玉瑾低声说道:“这也怪不得辛龙生,我和他性情不投。虽然成亲了一年多,其实还是挂名夫妻的。” 周凤面红耳热,吃吃的笑,说道:“小姐,那么你还可以嫁一个如意郎君。” 奚玉瑾苦笑道:“我只是要告诉你,我的身子是清白的,并不是我想嫁人。你是我的妹子,我才和你说心里的话。” 周凤道:“我知道。小姐,我也有一句心里的话,不吐不快——”奚玉瑾道:“那你说吧。”周凤在她耳边说道:“小姐,我是弄不明白,你,你和谷啸风——” 奚玉瑾心里一酸,截断她的话道:“别提他了,难道你不知道他和韩姑娘就要成婚了吗?” 周凤却非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说道:“是呀,我就是因此为你不平。他从前对你那么好,为了你不惜大动干戈,怎么说变也就变了。从前我一直以为他对你是一片真情的,唉,谁知他也是这样反反复覆的男人,连他都是如此,你说叫我怎能还相信男人呢?” 奚玉瑾叹道:“这只能怪我命苦,是我以为他已经死了,先嫁了辛龙生的。” 周凤说道:“但你和辛龙生只是挂名夫妻,现在也还可以和他说个明白呀。” 奚玉瑾急道:“这话你千万不能乱说,若给别人听见,我更要羞得无地自容了。小凤,你为我好,我明白,但许多事情,你都不懂的。佩瑛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她和啸风其实比我更为适合。” 周凤见她说得十分认真,眼眶里已是隐有泪光,心里为她难过,却也不敢再说下去了,叹口气道:“好,我不说了,小姐,你累了一天,也该睡啦。” 奚玉瑾翻来覆去,那里睡得着觉?听得周凤的鼾声,知她业已熟睡,便即披衣而起,到后山巡视。 只见月似镰钩,已过天心,是三更的时分了。奚玉瑾不知不觉走到她惯常散步的树林深处,但听得虫声寂寂,一片静寂。 夜深人静,她却是心事如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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