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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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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璞本来还想偷听下去的,白逖悄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不知不觉走过那条花径,两人越过一道围墙,已是置身相府之外。 公孙璞有点奇怪,问道:“我的师父不是住在相府的吗?”白逖说道:“他今早才搬出来的,现在住在一间小客店里。”公孙璞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吗?”白逖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先别多问,见了师父,自会知道。” 公孙璞满腹疑团,跟着白逖进城,到了那间小客店,刚好是天亮时分。 白逖与他走入耿照那间房间,笑道:“耿大侠,老朽差幸不辱使命,把令徒带来了。”公孙璞又惊又喜,连忙行过拜师大礼,说道:“师父,你怎么住到这儿来了。” 耿照仔细地看了看他,说道:“璞儿,你别着忙,我给你恢复功力再说。你盘膝静坐,以本门内功心法,默运大衍八式。”公孙璞依法施为,耿照握着他的双手,以本门真力,助他推血过宫。过了半炷香的时刻,公孙璞只觉血脉畅通,神清气爽。 耿照笑道:“行啦!”双手放开,说道:“你可还有烦闷之感?”公耿璞道:“多谢师父,现在已是完全没有啦。”原来这几天他的内力虽然并非完全消失,但每当运功之际,胸中总是隐隐有点烦闷之感。 公孙璞道:“想必我着了韩希舜和那姓颜的暗算了?”耿照道:“不错,他们在你食物中下了药,是一种可以化去内力的药物,好在并无剧毒,而他又要和你比试武功,不能完全化去你的内力,所以药力没有用足,否则我也不能这样快给你恢复武功。” 公孙璞道:“师父,你已经知道他们是如何暗算徒儿么?”耿照说道:“白老前辈打听到一些关于你的事情,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你是怎样给他们骗进相府的?” 公孙璞把那日的遭遇说了出来,问道:“那姓颜的是什么人,师父,他偷了我的玄铁宝伞,你老人家可不可以将这件事情说给相爷知道?他是宰相身份,料想不好意思包庇他的儿子和那姓颜的吧?” 耿照叹了口气,说道:“大宋的江山他们都要双手奉送给那姓颜的呢,你的一柄玄铁宝伞值得什么?我怎能为你向韩侂胄讨还?” 公孙璞大吃一惊,说道:“那姓颜的究竟是什么人?” 耿照说道:“其实他并非姓颜,他是复姓完颜,单名一个豪字。” 公孙璞道:“完颜豪?这个名字,似是金人?” 耿照说道:“还不是普通的金人呢。他的父亲是金国的皇叔,身兼金国御林军统领的完颜长之!” 公孙璞道:“原来他的父亲是完颜长之,怪不得韩希舜都要奉承他,称他做贝子啦!” 耿照说道:“完颜长之是金国第一高手,金国劫夺了宋宫的穴道铜人,就是由他主持研究那铜人图解的上乘武功的。听说他集合了金国许多武学高明之士,穷十年之力,重绘一份图解,虽然不及宋宫原来那份图解,却也参透了不少秘奥。后来这份图解给武林天骄偷去了一部分,但还是不及完颜长之所得的完全。” 公孙璞道:“怪不得完颜豪要和我比试武功,现在我明白了。”又道:“宋宫原来的那份图解的下落,徒儿现在也知道了。听说几经转折,现在是落在韩希舜师父的手中。” 白逖说道:“此事我亦有所风闻,韩希舜与完颜豪深相结纳,除了公事之外,彼此交换对这份图解的心得,这也是原因之一呢。” 公孙璞道:“金宋乃是敌国,目前不过暂时休战而已,完颜豪怎的竟敢到相府作客?” 耿照说道:“那完颜豪正是金国的密使,金主不愿派遣正式使臣,以免给蒙古方面知道。是以由他以贝子的身份,来和宋国的宰相磋商。” 公孙璞愤然说道:“金寇占据宋国的半幅江山,还有什么好磋商的?” 耿照苦笑道:“咱们此刻身在临安,临安就是宋室南迁之后,把原来的杭州改名的,为什么要改名临安,你想想看。” 公孙璞懂得师父的意思,长叹说道:“我明白了‘临安’即是‘苟安’,南宋君臣,只图偏安江左,那里还顾得中原父老?” 耿照说道:“正是这样,否则也没有当年秦桧用十二金牌召回岳飞的事了。 “不过这次完颜豪以金国密使的身份到来,内情却还要比当年勾结秦桧骗和的复杂得多。” 白逖虽是相府客卿,亦是不知内情,说道:“他们磋商什么,耿大哥可有所知?” 耿照说道:“我是个现任总兵,韩侂胄不能不让我知道一些。据我所知,今年春初,蒙古本来也派有密使来的,蒙古大汗要求与宋国联盟,灭金之后,蒙古愿归还宋国被金所占的疆土。” 白逖说道:“这恐怕也只是骗人的话罢了。要是蒙古有诚意与宋联盟,它又何必派兵侵扰陕南川北,又指使史天泽在江淮捣乱?” 耿照说道:“不错,朝廷之中,许多大臣也有与你同样的看法。是以这半年间,是否要联蒙古以灭金,朝廷一直是悬而未决。看来大概是金国已得到风声,所以急急忙忙就派遣完颜豪来了。皇上与韩相国既怕蒙古,也怕金人,但蒙古离得远,金国离得近,他们怕万一蒙古未曾灭金,金兵先来入寇,如何得了?是以虽有与蒙古联盟之意,却也不能不敷衍金人。他们接待完颜豪,就是想探听出金国什么价钱的。” 白逖叹道:“这不等于把江南的剩水残山,插上草标找寻卖主吗?” 耿照说道:“也是事有凑巧,蒙古方面因有汗位之争,灭金的计划要拖延一年,皇上和韩相国打听了金国所开的价钱,就愿意和金国先谋和了。他们还说这正是看风使舵的上上国策呢。” 公孙璞道:“金国开的是什么价钱?” 耿照说道:“两国划江而治,联手袭匪。” 公耿璞道:“袭什么匪?” 耿照说道:“他们口中的‘匪’,还能是什么人,当然是民间抗金的义军了。” 公孙璞愤然道:“这么说,我也是匪了。” 白逖苦笑道:“你是从金鸡岭来的,当然是如假包换的匪了。我和你们金鸡岭互通声气,也算得是通匪有据了。” 公孙璞道:“义军抵御外敌,正是要保大宋江山。皇上怎能恩将仇报,反而和敌人携手屠杀他们?” 耿照说道:“皇上可不是你这样的想法,他是宁愿做金虏的儿皇帝,却怕老百姓造反抢他的江山。这样的事情不是现在才有,以前也不知有过多少次了。岳少保大败金军,在朱仙镇杀得金兀朮几乎全军覆没,你知道得的是什么人之力?” 公孙璞道:“那是牛皋所率领的太行山上的一股义军功劳最大,我虽然不熟前朝史实,也常听得说书人说的。听说岳少保为了招降牛皋,不惜与他结拜做异姓兄弟。” 耿照道:“牛皋也是因为岳少保是抗金名将,这才归降他的。但后来岳少保也因圣旨难违,强迫牛皋助他袭匪。最可惜的是袭灭了太湖的杨么。杨么当年有十几万弟兄,正是抗金最得力的一股义军。” 公孙璞道:“现在皇上又要‘袭匪’了,这不正是重蹈覆辙吗?” 耿照叹道:“岂只是历史重演,比当年还要糟呢。现在是和金寇联手‘袭匪’的呀!” 公孙璞道:“师父,那你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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