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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龙剑虹连忙说道:“霍大哥他就是盼望你回去,你回去了,以前纵然有些裂痕,也都弥补了。凌姐姐,你不用太多愁虑了。”

  凌云凤道:“嗯,你不懂的,除非是我的性格变了,或者是他的性格变了,否则裂痕纵能弥补,仍会再露出来的。”

  歇了一歇,又道:“我这次回去,也并不是打算像他一样,独善其身,终老天山的。你在山寨里住了这些天,大约也会感觉到吧,这许多弟兄们吃不饱,穿不暖,受到官兵和鞑子的夹攻,还要保护百姓,咱们难道就能躲到深山里不闻不问?”

  龙剑虹道:“霍大哥他太痴于剑术,用心本来不坏,也许,也许你们的想法将来终会相同。”

  凌云凤道:“我也但愿这样。好啦,时候不早,咱们明日还要动身,回去早些安歇吧。”

  这一晚龙剑虹翻来覆去,直到天明,未曾合过眼睛。凌云凤的话引起她许多感慨,她的情形和凌云凤不同。她是深深知道张玉虎的,张玉虎的本领远比不上霍天都,但他做什么事情,从来不会先想到自己,这是与霍天都大大不同的。她为张玉虎而感到骄傲,因此也就格外感到伤心了。但她衷心盼望比她更可怜的阴秀兰能得到幸福,她心中默然,但愿张玉虎忘记了她。

  第二日一早,凌云凤与龙剑虹去向周山民夫妻辞行,石翠凤见龙剑虹也说要走,甚为诧异,正待挽留,龙剑虹先自说道:“我有点事情,必须与凌姐姐同走一趟,将来还会回来的。我已和玉虎说过,但是他病体未愈,我不向他告辞了。这里有一封信,请你转交给他吧,我未说的话,都在这信上说了。”说罢将早已写好的一封交给石翠凤。

  龙剑虹要走,石翠凤虽然觉得有点突兀,却也想不到她是有意撇开张玉虎的,只道她当真有什么事情,必须下山去办,江湖人物的禁忌之一就是不刺探别人的私事,龙剑虹既不愿言明,石翠凤也就不便动问,当下接了她那封信,笑道:“龙姑娘,一言为定,你可还要回来啊!”

  石翠凤送她们二人走后,正要拿那封信去见张玉虎,却巧阴秀兰也出来找龙剑虹,石翠凤道:“龙姑娘刚走,你还未知道么?”

  阴秀兰吃了一惊,失声叫道:“龙姑娘走了?”

  石翠凤道:“怎么?你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找她吗?”

  阴秀兰定了定神,说道:“玉虎想见她呢!”

  石翠凤道:“她说已和小虎子说过了,还有一封信交给他呢。你今早已经见过了小虎子吗?”

  阴秀兰道:“我等下再去看他的病。他昨晚一醒来就嚷着要见剑虹,怎么今天早上走了?”

  石翠凤也有点莫名其妙,扬了一扬手中的信,笑道:“该不至于是两口子吵翻了吧?你既然还要去给小虎子治病,这封信就请你带去吧。”

  石翠凤深知张、龙二人彼此相爱,断无吵翻之理,所以她才那么轻松说笑,不过她对于阴秀兰的神态失常,却是有点奇怪,心想:“她们两人经过这场患难,倒是显得比姐妹更亲热了。”

  她只道阴秀兰乃是为了惜别,那知阴秀兰另有心事重重,她手上拿着那封信,心则似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她是知道龙剑虹为什么走的,不由得暗自想道:“她为了我的原故,甘愿离开她所喜欢的人,那么即算我得到了幸福,这幸福也是用她的痛苦换来的啊。”

  张玉虎经过了昨晚的调治,睡得很好,阴秀兰进入他的房间,他刚刚醒来,眼光一瞥,见阴秀兰形容憔悴,若有所思,不禁歉然说道:“阴小姐,你为了替我治病,累了你了,我今天好得多了,你歇息两天再给我治吧。”

  他虽然不懂医术,但却是武学行家,知道阴秀兰运用七阴毒掌的功夫给他抵消体中的热毒,对阴秀兰本身定然有所耗损,所以他宁迟两天痊愈,劝阴秀兰不必急。

  阴秀兰听了他关心自己的说话,心中又是甜畅,又是辛酸,勉强笑了笑,说道:“我没有什么,你的病已经好了十之六七,打铁趁热,再治一次就好了。”

  张玉虎不便推辞,说道:“阴小姐,我不知怎样报答你的大恩。”

  又问道:“剑虹呢?怎么不见她来看我?”

  阴秀兰不得不说道:“龙姑娘,她、她已经走了!嗯,这是她给你的信。”

  张玉虎失声叫道:“什么,她已经走了?”

  接过了信,马上拆开来看,阴秀兰心中忐忑不安,但见张玉虎一面读一面颤抖,忽地神色大变,叫道:“不对,不对!这不会是真的,不会是真的!”

  阴秀兰惊道:“张舵主,你,你,你──你要什么?”

  张玉虎一跃而起,叫道:“我要去见虹妹,我要当面问她!”

  阴秀兰急忙拦着房门,说道:“不行,你还未痊愈呢,再说,龙姑娘也已走得远了!”

  张玉虎双眼通红,头筋暴涨,竟似完全迷失了理智一般,忽地双掌一推,大声喝道:“不要拦我!”

  阴秀兰见状不妙,逼得出手点他的穴道,张玉虎的武功虽然远胜于她,但一来神智迷糊,二来大病初愈,一闪没有闪开,刚刚被她戳中了脑后的昏睡穴。

  阴秀兰吁了口气,将他轻轻搬回卧榻,用金针挑破他的中指,给他放血。阴秀兰点他的昏睡穴,实在是迫不得已,要知他体内的毒气质尚未去尽,突然大受刺激,过份伤神,毒郁于心,那就更难治了。朝阳从窗口射了进来,射在张玉虎的面上,他脸上的黑气已褪了十之七八,在朝阳渲染之下略显晕红,虽是病容憔悴,仍未掩英俊丰姿,阴秀兰俏立床前,凝望了好一会子,这是她曾经极度倾心的人啊,但是他的心却并没向着自己,这时阴秀兰所感到的伤心,实不在刚才的张玉虎之下。她本来还存有一线希望的,希望在龙剑虹走后,张玉虎会渐渐减轻对她的怀念,但看了张玉虎刚才那番举止,那副神情,这仅存的一线希望亦幻灭了。

  阴秀兰眼光一瞥,见那一纸信笺被张玉虎压着,露出一角。阴秀兰将信笺轻轻抽了出来,她本来无意偷看别人的私信的,但一念好奇,龙剑虹的字迹映入了她的眼帘,她终于禁不住看了。只见那信上写的是:

  “虎哥亲览:知兄病体,痊愈有期,喜慰何极。今早匆匆就道,未及告别,兄在病中,妹遽远离,不情之处,甘怨无辞,盖妹实有苦楚在也!忆昔万里同行,几番离合,承吾兄推心置腹,患难扶持,人生得一知己,尚有何憾?但有一事未为兄所知者,今日不得不为兄告。妹在襁褓之时,母氏曾许婚于邻家之子,其后屡经离乱,音讯断绝,生死未知,妹亦不以为念矣。谁料日前凤姐见告,云彼人流落江南,吾母已访得确息矣。夫指腹之约,贫贱不移,况彼在患难中乎?妹今拟先返天山,听命家母,随后即将同往江南矣。望吾兄不复以妹为念,珍重,珍重。”

  阴秀兰叹口气道:“怪不得张玉虎急成这个样子!嗯,这是真的吗?”

  她心窍玲珑,将这封信加以琢磨,猜到了龙剑虹的用意,心道:“这一定是她为了要断绝张玉虎的痴念,故意骗他说已订了婚的。呀,龙姐姐,你为了我也未免用心太苦了!”

  一颗泪珠滴了下来,湿了信笺一角!正是:

  为感良朋心事苦,可怜情泪湿青衫。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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