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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九


  竺迪罗一抖袍袖,端起茶杯,僧袍的宽袖,遮着耶律元宜的目光,说声,“请!”就在说话的当儿,小指尖一弹,指甲中顶藏的毒粉,已弹入了耶律元宜面前的那一杯茶!

  这手法巧妙无伦,莫说在一旁伺候的那个亲随,丝毫也没察觉;连耶律元宜,早已在暗中加意提防的,也只是觉得他这个端茶的动作有点异乎寻常,也看不到他已经把毒粉弹入自己的茶杯,不过他虽然没有察觉,也想得到竺迪罗这个动作,定是在他杯中下毒。

  耶律元宜依从蓬莱魔女的吩咐,佯作不知,端起茶杯,把满满的一杯茶一口喝了。他明知喝的乃是毒药,虽说有蓬莱魔女的安排,心中亦总是难免有点惴惴不安。

  鸠罗法师与竺迪罗也同时把茶喝了。鸠罗法师道:“谢茶。哎呀,已是三更时分,我们该回去了。”营中更鼓,正报三更。

  耶律元宜笑道:“难得两位到来,多坐一会。”

  鹅罗法师道:“我们还要巡视别处地方,将军也该早些安歇了。”耶律元宜道:“如此,我明日再回拜两位上人,请两位在皇上面前多说两句好话。”

  竺迪罗道:“当然,当然。咱们今后都要彼此提携。”心中则在暗笑:“你明日要来回拜?哼,哼,等到你再世为人吧!”

  耶律元宜送出帐外,走回来的时候,只觉已有点儿晕眩,脚步也有点虚浮。那亲随道:“将军,你怎么啦?”耶律元宜道:“没什么,稍觉劳累,不要紧的,你不必在这里伺候了。”那亲随应了声“是”,便即退下。

  赫连清霞与蓬莱魔女躲在帐后,赫连清霞一直紧握剑柄,手中又扣着暗器,防备意外,直到那两个和尚走了,方始“吁”了口气,揭开帐幕。蓬莱魔女和她一同走了出来。

  蓬莱魔女端起烛台,走到耶律元宜面前,仔细地看了一眼,说道:“果然所料不差,是中的魔鬼花花粉之毒。”

  赫连清霞听说过魔鬼花的厉害,道:“你怎么知道?”蓬莱魔女道:“你瞧他的眉心。”赫连清霞凝神注视,果然发觉耶律元宜的眉心,有一道淡淡的黑气。

  蓬莱魔女道:“是魔鬼花之毒,那就不要紧了,我有他的独门解药。”前文业已交代,原来那次竺迪罗毒害古月禅师,用的就是这种毒粉,竺迪罗还用这毒粉毒古月禅师的好友释湛和尚,释湛迫他交出解药,未曾服下,便已身亡。这解药后来却落在蓬莱魔女手中。

  耶律元宜服下解药,便即盘膝静坐,用本身内功助药力的运行。赫连清霞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旁伺候,只见耶律元宜眉心的那道黑气,越来越淡,不过一盏茶的时分,已经淡到看不见了。

  赫连清霞知道解药已经奏效,方始放下了心上的石头,笑道:“柳姐姐,假如那秃驴另用一种毒药,将他当场毒毙,那岂不是危险得很?”

  蓬莱魔女道:“他们奉了完颜长之的意旨,要丝毫不着痕迹地除掉你的宜哥,岂能让别人知道是他毒杀的?所以使用的毒药,必定是待他们走后方才发作。魔鬼花之毒可以令人在毒毙之后,丝毫不露中毒的痕迹,我也曾见过他使用这种毒药害人,所以断定他今晚必然也是使用这种毒药。”

  赫连清霞道:“你第一次给宜哥服下的那颗药丸又是作什么用的?”

  蓬莱魔女道:“那是我爹爹制炼的辟毒丹,若是比较寻常的毒药,服了辟毒丹便可预防。而且,若是碰上了极厉害的几种毒药,它虽然不能解毒,也可以使得中毒不至太深,我让你的宜哥服下,这正是预防万一,即使他不用魔鬼花之毒,也还可以有挽救的机会。”

  赫连清霞十分感激,说道:“柳姐姐,你计虑周详,真可说是万无一失。我刚才的忧虑,倒是多余了。”

  说话之间,耶律元宜已是行功完毕,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说道:“这解药果然效验如神,如今我神清气朗,连睡意都消失了。”

  蓬莱魔女笑道:“耶律将军,你如今却是应该死了!”

  赫连清霞怔了一怔,正待要问:“这是什么意思?”耶律元宜领悟得快,已在哈哈笑道:“你是教我诈死?”

  蓬莱魔女笑道:“不错。你已经中了竺迪罗之毒,那能不死?这就是我所说的将计就计了。”

  耶律元宜道:“这道理我懂得,但怎样将计就计,还得请柳女侠细道其详!”

  蓬莱魔女道:“你营中可有巧手工匠?”

  耶律元宜道:“正有一个人称赛鲁班的工匠。”

  蓬莱魔女道:“这就更好了。你叫他雕一个木人,和你一模一样的。再叫他给你造一副棺材,将你的假身放入棺中,明日一早,立即叫你的亲信向完颜亮报丧。当然,还得准备灵位香烛等物,在营中布置灵堂。除了你信得过的将领之外,风声绝不能泄漏!”

  耶律元宜笑道:“满营都是我的心腹,这场丧事,一定可以假戏真做,风光热闹,包无破绽。”

  当下耶律元宜便把最亲信的几个将领和那个“赛鲁班”招了进来,面授机宜。“赛鲁班”是工匠班头,手下有一班小工匠。

  接过命令,连夜在山上找木取材,赶制桐棺。“塞鲁班”则精心雕刻那个木人,完工之后,给木人穿上衣服,戴上假发,面部再涂上油彩,果然是栩栩如生,与耶律元宜一模一样。

  天亮之后,一切都已布置妥当,在营中设了灵堂,点起香烛,耶律元宜手下的军官也都穿上了临时赶制的孝服,气氛十分肃穆。于是一面派人向金主完颜亮报丧,一面由副帅吴哥儿出面,向阖营兵士,宣布主帅暴病身亡。兵士们信以为真,哀声不绝。轮流至灵堂吊祭。

  不久那报丧的使者回来,耶律元宜在密室接见,蓬莱魔女、赫连清霞二人躲在幕后,吴哥儿则陪同主帅,细问那使者报丧的详情。

  那使者笑道:“完颜亮果然丝毫也不起疑,他还说要亲临御祭呢!”

  耶律元宜喜道:“真的?”

  那使者道:“岂有戏言?哈,不过完颜亮也真会做戏呢,他听了将军的死讯,也不知那里来的一副急泪,居然簌簌地掉了下来。说是将军有功于国,出师未捷,便先死了,他非常哀悼。他决定亲来吊祭,以示对将军的荣宠。”

  吴哥儿笑道:“这场戏是演给咱们看的,他要笼络军心。让咱们辽国的士兵,继续为他卖命。”

  那使者笑道:“可是他也露出一点破绽,咱们的将军‘暴病身亡’,他只是叹息,‘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连是什么病也不问一声。”

  耶律元宜道:“这么说来,竺迪罗下毒之事,想必是已经告诉了他,他当然就不觉得惊异了。这且不管他,咱们只准备他来便是。他什么时候来?”

  那使者道:“午时驾到。”

  耶律元宜道:“另外还有什么话?”

  那使者道:“他‘令’吴将军暂时掌管本营指挥使的印信,听候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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