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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珊瑚呷了一口参汤,接着往下说道:“那妖女的武功本来高我许多,幸亏这个多月来,我勤练柳姐姐你传给我的柔云剑法和天罡拂尘三十六式,也颇有点进境,这才能和她打个平手。倘若不然,只怕等不到照哥赶来,我已丧在她的手上了。那妖女给我刺伤了好几处,终于用毒掌打伤了我,照哥业已赶到,后来的事情,想来照哥已经对你说了。”

  蓬莱魔女听完了珊瑚的说话,笑道:“我已猜到了八九分了。耿照,你还未知道吗?”

  耿照呆了一呆,讷讷说道:“知、知道什么?”蓬莱魔女道:“是谁从你的身上取去了玉块与夜明珠?是谁指使桑家那小妖女来害珊瑚?”耿照忐忑不安,避开了蓬莱魔女的目光,一时间竟不敢回答。

  珊瑚听说还有个主谋害她之人,心中惊诧之极,急不可待,便即叫道:“到底是谁?姐姐你就说了吧!”她还以为耿照确未知情。

  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蓬莱魔女身上。蓬莱魔女却看了一下耿照,然后缓缓说道:“这人是玉面妖狐连清波!耿照,事到如今,你还相信她吗?”

  其实耿照也已经猜疑是连清波了。昨晚临睡的时候,这两件东西还在身上,可知那不是很久以前失落的而是今天失落的了。要从他的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去他的东西,除非是一个曾靠近他的身子而又是他毫不提防的人,而且这个人还得是个武林高手。具备这些条件而又是他今日所接近的人那就只有一个连清波了。连清波曾和他并辔同行,曾在他手上接过囚车的锁匙,当他全神贯注给那军官解穴的时候,她又一直是紧靠在他的身边。有这许多机会,以连清波的身手,又在他毫不提防的情况之下,要偷走他身上的东西,当然是有如探囊取物。

  珊瑚叹了口气,忧形于色地对耿照说道:“我早说过这妖狐不是好人了,偏偏你却不肯信我的话!你是怎样碰见她上了她的当的?”耿照面红耳赤,只好将遭遇又说一遍,这一次是说得详细多了。

  蓬莱魔女道:“这妖狐正是因为珊瑚识得她的底细,怕有个珊瑚在你的身边,你就不会上她的当,因此使用借刀杀人之计。她将夜明珠拿去见桑青虹作为信物,又代桑青虹定计,叫人冒充丐帮弟子,将那玉块拿来见珊瑚作为信物,她却躲藏起来,避免出头,以便以后在耿照面前还可冒充好人。她以为桑家那小妖女定可将珊瑚杀掉,那知珊瑚的武功已是今非昔比,而耿照又得虎头灵獒之助,及时赶到,她的奸谋也终于给我们识破了。哼!这妖狐实在是一个最阴险的敌人,只怕其志不小,还不单单是想除掉珊瑚呢!”

  蓬莱魔女这一番推测合情合理,又有那玉块作为证据,不由得耿照不信,但心里仍是想道:“连清波知道珊瑚是蓬莱魔女的侍女,她和蓬莱魔女是势不两立的仇家,因此意欲加害珊瑚,只怕也是有的。但若说她是和金虏勾结的一个阴险敌人,似乎还未能找到真凭实据。”

  蓬莱魔女接着说道:“那军官是什么人现在我还未十分清楚,但我知道他决不是那妖狐的哥哥。我不妨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当下蓬莱魔女将在泰山上碰见金主完颜亮的事情说了出来,听得众人目瞪口呆。辛弃疾拍案而起,愤然说道:“岂有此理,完颜亮狼子野心,竟敢口出大言,要进兵江南,将中国灭了?哼,哼!咱们偏叫他不能如愿!他能够投鞭断流,咱们也就能够叫他丧身鱼腹!”珊瑚却连声叹道:“可惜,可惜!给那金狗皇帝逃了性命。”

  蓬莱魔女道:“要不是有那‘武林天骄’暗中作完颜亮的保镖,我早已将这狗皇帝一剑杀了。”接着说道:“那军官的身份来历,我虽然全无所知,但从他的武功家数看来,他和‘武林天骄’定有渊源,殆无疑义。我正要从这军官身上,查个水落石出,谁知你却又上了那妖狐的当,将他放了。那妖狐为什么要编造谎言,救这军官,现在你总可以明白了吧?妖狐、军官与那武林天骄,身份高下,各有不同,但那是一条路上的人!”

  耿照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心中难过已极,暗自想道:“难道连姐姐当真是金虏的鹰犬?却为什么她当日又从北宫黝的鞭下救了我性命?但蓬莱魔女说得这样确实,却又不容我还有怀疑。”蓬莱魔女看耿照眼光流转不定,心头一动,说道:“耿相公,你也不必太难过,只要以后不再上当,那就好了。你在想些什么?”

  耿照愧悔交迸,终于咬了咬牙,说出来道:“柳女侠,事情是、是我做错了,但、但还有一点希望,可、可以补救。”蓬莱魔女问道:“怎么?”耿照道:“那、那,那连清波与我相约,三日之后,在、在大明湖畔的一座道观与我相会。”蓬莱魔女道:“三日之后,大明湖畔?咦,这大明湖不就是在济南城中的?这妖狐竟有如此胆量?”

  耿照道:“大约她、她是相信我不会伤害他的。但,但家国之仇是件大事,我也顾不得她对我有过好处了。事情是应该查个水落石出才行。柳女侠,到时我想请你同去,你先躲在一边,让我问她。”原来耿照还是有一两分怀疑,未敢全然相信连清波就是敌人。所以他没有跟着她们叫连清波做“妖狐”,而且又担心蓬莱魔女一见面便杀掉连清波,因此才要如此安排。

  蓬莱魔女知他心中之意,笑道:“耿相公,你放心,我不是胡乱杀人的。当然要问个明白。怕就怕那妖狐又是说谎,到时不来。”

  珊瑚道:“这妖狐只怕还有党羽,这几日耿将军只怕还得多加小心。”蓬莱魔女明白,珊瑚说的妖狐党羽,主要就是指那“桑家小妖女”桑青虹,但碍于她的面子,所以不好明说。蓬莱魔女心中也是难过之极,却不是为了桑青虹,而是为了她的师哥。“桑青虹与那妖狐有所勾结,唉,我的师哥不知是不是也与她们一路?”

  耿京说道:“玉姑娘说得是,我当然要多加小心,严防刺客,我也已经有了周密的布置了。”回过头来,忽地对辛弃疾说道:“幼安,我与你相约一事,你意下如何?”辛弃疾道:“请元帅示下。”耿京掀须笑道:“这不是公事。我知道你酒量甚豪,我平日也爱喝两杯。从今日起,你我都不喝酒,到了临安,咱们再开怀痛饮如何?”“临安”乃是南宋的国都,辛弃疾听了,大喜说道:“元帅愿意南归投宋了?”原来辛弃疾早就劝过耿京归宋,只是耿京颇想拥兵自重,割据一方,不受南宋的约束,故此迟迟未决。

  耿京说道:“幼安,你的话我已反复思虑过了。你说得很有道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咱们举义,虽很顺利,但这点兵力,还不足以应付金国的大军,如今完颜亮已如箭在弦上,即将大举进犯江南,咱们率部南归,止可以更好地为国效力。我准备自请防守江防,倘若胡马渡江,我就当先打头阵。”辛弃疾道:“南宋自岳少保(飞)被害之后,人心消沉,元帅起义南归,不但国家多了咱们这支军队,而且还可以大大振奋士气,当真是最好不过。”

  耿京接着说道:“我还想请你代我写几封信,给与咱们有来往的义军首领,请他们早日准备,一到完颜亮兴兵侵宋之时,他们就在各处起事,或切断敌人的粮道,或骚扰敌人的后方,总之要配合人中,打得金狗手忙脚乱。这么一来,说不定咱们还可趁反攻,收复中原失地。”

  辛弃疾大为兴奋,说道:“元帅策划周密,我预祝元帅成就千秋功业!这些信我马上就去写好。”耿京笑道:“也无须如此急迫,天就快要亮了,天亮再写不迟。”歇了一歇,又笑道:“所以我要与你相约戒酒,以免喝得糊里糊涂,误了军情。我就只是怕你没有酒喝,写不出好词。”辛弃疾笑道:“我只怕没有豪情壮志,有豪情壮志,就可以写得好词,与酒何干?元帅放心,未到临安,我滴酒不沾便是!”耿京哈哈大笑。

  蓬莱魔女也是大为高兴,说道:“我若不碰见你们,本是准备前往江南报讯的,如今元帅亲自率部南归,那比只是派人报讯又强得多了。好,我也可以少走一趟了。”辛弃疾道:“柳女侠与我们同去,岂不更好?”蓬莱魔女说道:“我留下来,也还有些事情可以做做。”耿照说道:“柳女侠是冀鲁绿林领袖,各处山寨,都听她的号令的。”耿京说道:“那么柳女侠留下来是更好了。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计画,我也就不必另外给你发信了。”

  蓬莱魔女之所以不往江南,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她的师哥公孙奇。她要探究个明白,公孙奇是否和金人也有勾结?

  蓬莱魔女正自心事如潮,忽地感到外间似有轻微的声息,悚然一惊,正拟悄悄出去察看,耿照已在小声说道:“外面似乎有人!”原来他也听见了。

  辛弃疾喝道:“外面是谁?”那人立即应声道:“是我。”走了进来,原来就是那个曾和蓬莱魔女交过手的张定国。

  耿京诧道:“张将军还未睡么?”张定国道:“咱们刚刚打下济南,今晚大家喝酒,又都喝得醉了,末将放心不下,不敢安眠,是以陪同士兵巡夜。”耿京道:“哦,你一夜都未曾睡过觉么?太辛苦了!”张定国道:“元帅都未曾安寝,未将怎敢辞劳?”

  耿京大为感动,拍拍张定国的肩膊笑道:“我有这样忠心耿耿的好部下,何愁金虏不平。张将军,你放心,有柳女侠在这儿呢,还怕刺客么?”张定国道:“总是多些小心,着意提防的好。”耿京哈哈大笑道:“诸葛一生唯谨慎,咱们当军人的,往往有勇无谋,更要记着这谨慎二字。”大大的夸耀了张定国一番。

  蓬莱魔女本是有点疑心。但见张定国是耿京的爱将,耿京又正在对他夸赞,蓬莱魔女也就不方便再说什么了。心里想道:“张定国武功高强,他怕守卫防守不周,故而亲自守夜。今晚的庆功宴,军官们十之八九又是都喝醉了,他放心不下,这也是情理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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