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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第十九回 听鼓依稀闻叹息 追舟隐约见伊人

  耿照没精打采地押解囚车前往济南,暂且按下不表。且说蓬莱魔女施展绝顶轻功,向连清波逃走的方向追去,追了一程,前面是一条泥泞的小路,马蹄痕迹分明。蓬莱魔女心中暗喜,想道:“那匹马驮着两个人,在这种稀烂的泥路上,一定跑得不快、跟着这蹄印追下去,何愁追不到他们。”

  蓬莱魔女提一口气,使出“八步赶蝉”的本领,脚不沾地,几乎是御风而行,转瞬间就走过了那条泥泞小路,弓鞋上不过沾了几片泥土。蓬莱魔女揩拭干净,再向前行,前面是比较干净坚实的黄土路,但那匹坐骑刚从泥泞的路上走过,所以仍是一步一个脚印,十分清楚。

  可是蹄痕虽然分明,她却碰到了一个难题,原来前面还有一条岔路,而且两条路上都有马蹄痕迹。蓬莱魔女到了路口,仔细审视,两条路上的蹄印也是一般大小,看得出是同一骑马踩出来的。蓬莱魔女甚为纳罕,寻思:“这妖狐不知弄什么玄虚?究竟她是向那条路走了?”

  蓬莱魔女略一犹疑,先向左边那条路追去,走出了六七里地,忽然不见了马蹄的痕迹,就似那一骑马到了此地突然消失了似的。蓬莱魔女更为纳罕,心想:“我且回去向另一条路再追,我就不信那妖狐当真就会妖法。”她回到来的路口,向右边那条小路再迫,不料走了一程,又是如出一辙,马蹄的痕迹忽然又不见了。

  蓬莱魔女究竟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她呆了一呆,蓦地恍然大悟:“我上了这妖狐的当了!”原来连清波在一条路上走了一程之后,便用厚布裹住马蹄,从路旁的草地回到原来的路口,再解开厚布,又从另一条路走了一程,然后再如法施为,一去无踪。待蓬莱魔女想出个中道理,她已是白费了许多时间,而且也还未知道连清波究竟是向那条路走,当然是无法再追上连清波了。

  蓬莱魔女大为懊恼,只好放弃追踪,心想:“我且到了济南,见了耿照再说。”她白白走了几十里冤枉路,到得济南,已是二更时分。这时济南刚被耿京的义军攻占,防守得极为严密,四面城门都布满了兵士,每一个进出的行人,都要受到仔细的盘查。

  蓬莱魔女急着要见耿照,不愿多耽搁时候,她情知耿京叔侄和辛弃疾那些人,在攻占了济南之后,定是驻在府衙,心想:“我且和他们开个玩笑,径自到府衙去作个不速之客。”当下施展绝顶轻功,飞身掠上城头,从一间间的民房上踏过,直扑府衙。守在墙头的那些兵士只觉微风飒然,从他们身边掠过,连蓬莱魔女的影子也未瞧见,只是觉得这阵风来得奇怪,却怎知已有人在他们众目睽睽之下,业已进城。

  府衙里灯火通明,斗酒喧闹的声音喧腾于外,原来耿京正在大堂摆下庆功宴,大宴今日有功的将士。蓬莱魔女很容易就找到宴会的所在,在屋顶上望下去,只见一众军官划拳赌酒,笑逐颜开,好不热闹。当中坐着的是个中年将军,甚为威武,辛弃疾就坐在此人身边。蓬莱魔女心想:“此人想必就是耿照的叔叔、义军的统帅耿京了,但却怎的不见耿照?”

  心今未已,只见耿京站了起来,哈哈笑道:“今日旗开得胜,攻下了济南,又抄没了那活阎罗的万贯家财,俘获了金虏的许多官儿,这都是靠了幼安(辛弃疾之字)的策划,功劳簿上,应该记上幼安兄的首功!”众军官纷纷举杯向辛弃疾祝贺。耿京又道:“幼安兄文才武略都是出色当行,各位喝了这杯酒,请听听幼安兄刚刚填好的新词!”众人意兴更豪,纷纷道好。

  耿京把手一招,唤来了几条关西大汉,各抱铁板铜琶,高声唱道:“渡江天马南来,几人真是经纶手?长安父老,新亭风景,可怜依旧!夷甫诸人,神州沉陆,几曾回首?算平戎万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君知否?……”

  一曲未终,已是喝采声四起,蓬莱魔女也忍不住大声赞道:“壮哉,此词!”就在铜琶铁板声中,自屋顶一跃而下!

  众军官哗然大呼,有几个胆子较小的,还未看得清楚,就在高叫:“刺客!”说时迟,那时快,蓬莱魔女脚尖刚刚着地,便听得金刃劈风之声,有个军官已是拔刀向她斫来。

  蓬莱魔女微微一凛,心道:“耿京帐下果然人才甚多,这人的武功,就不在耿照之下。”辛弃疾连忙叫道:“张都尉,住手!这位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柳女侠了。”那军官怔了一怔,立即收招。

  但仅仅在辛弃疾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也已连斫了六六三十六刀,刀法之快,实是难以形容。不过他的刀锋连蓬莱魔女的衣裳也未沾上,他心中的骇异也是更在蓬莱魔女之上。座上那一众军官,几曾见过蓬莱魔女这等美妙的身法?在蓬莱魔女闪避那六六三十六刀的那一瞬间,个个都是目眩神摇,紧张得几乎闭了呼吸,直到那军官收刀之后,众人才不约而同地吐了口气,突然间爆出了如雷的喝采声!

  辛弃疾从严家回来之后,早已把蓬莱魔女相助之事,对耿京以及同僚说了,这时他们知道来的就是蓬莱魔女,都是不胜欢欣。耿京亲自出来迎接,蓬莱魔女笑道:“我无礼闯席,还望将军恕过。”耿京哈哈笑道:“柳女侠是请也请不来的。多承相助,难得到来,请让我先敬一杯。”蓬莱魔女与耿京干了一杯,刚才那个与她交手的军官,也上来与她相见。

  辛弃疾道:“这位是步兵都尉张定国,张将军。”那张定国伸出手来,哈哈笑道:“久闻女侠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胜似闻名!”他伸出手来,这是要和蓬莱魔女拉一拉手,表示亲近的意思。虽说江湖儿女,脱略形骸,而这种礼节,也很普遍,但一般都是行于两个男子之间,若是一男一女,由男的先伸出手来表示亲近,这在江湖上却也是很少见的。

  蓬莱魔女心中一动,暗自想道:“是了,我刚才只是闪避他的快刀,未曾还过一招,想是他要试探我的武功深浅来看。”蓬莱魔女性情豪迈,也不放在心上,就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与他一握,果然感到对方的内力,透过掌心,攻击过来,试探的虚实。蓬莱魔女玄功默运,将他攻过来的内力化解于无形,但见他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神色似是惊疑不定,还自不肯放手。蓬莱魔女不觉有点不悦,心道:“这人怎的如此不识进退?”当下略显本领,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颤。

  张定国登时似感到有一根细如游丝的炽热火线,从他的虎口钻入,又似一根无形的银针似的,剎那间就从虎口上升到肘端的“曲池穴”,刺了一下,张定国的一条臂膀登时酸麻,热辣辣的好不难受,吓得他慌不迭地松手,满面通红,连忙说道:“柳女侠真好本领,佩服,佩服!”

  蓬莱魔女一笑说道:“张将军的快刀,我也是佩服之至。”旁人见他们互相客气,还只道他们是为了刚才之事,各表惺惺相惜之意,蓬莱魔女美若天仙,有不少人还暗暗羡慕张定国,羡慕他得到蓬莱魔女的垂青。却不知他们已暗中又较量了一次内功,而且要不是蓬莱魔女手下留情,不愿他太难堪的话,只怕张定国已是不能动弹了。

  坐定之后,蓬莱魔女便问耿京道:“耿照回来了吗?怎的不见?”耿京道:“他回来之后,又出去了。”蓬莱魔女道:“有什么紧急的军情吗?”耿京道:“这倒不是,他是为了一点私事。”蓬莱魔女怔了一怔,说道:“私事?恕我冒昧,不知可以让我知道么?”

  耿京喝了杯酒,笑道:“这私事和柳女侠倒有点关系,当然应该让柳女侠知道。”蓬莱魔女更是诧异,不禁问道:“是为了他私放那军官的事情吗?”这回轮到耿京有点诧异,问道:“怎么,他放那军官的事情和柳女侠有什么相干吗?”蓬莱魔女道:“这军官是我擒获的,只怕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耿照在路上碰到一个从前相识的女贼,浑名玉面妖狐的,他上了这妖狐的当,将那军官放了。这妖狐也是与我有点过节的。”

  耿京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他已向我禀告过了,不过我却不知其中还有这些内情。”原来在耿照的叙述中是把连清波说成个好人的,耿京不知相信谁的话好,只是心里想道:“照侄说他们各不相容,这倒是真的。看来孰是孰非,只有待照侄回来之后,再查个水落石出了!……”

  耿京接着说道:“他放走那个军官之事,处置失宜,柳女侠责备他是应该的。但他这次回来之后,又再出去,却不是为了这件事情,确是完全为了私事。”这回轮到蓬莱魔女大感意外,说道:“哦,不是为了这件事情?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与我相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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