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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石天行缓缓说道:“不错,我是和兆鸣师弟一起去火云庄拜寿的。我叫陆敢当和小儿押解这个妖女。这妖女大概认为我那天不在场,她就可以信口雌黄,诬蔑小儿,殊不知这正是她胡说的破绽。师弟,你是明理的人,想想就明白了。”

  唐嘉源道:“不错,归大侠做大寿,那天榆林道上,必定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弦外之音,石清泉即使要做坏事,也不会在那一天,那一个地方。

  龙灵珠的脾气本来就不大好,初时她还有点尊敬唐嘉源的,此时听唐嘉源这样说法,对唐嘉源的信心亦已动摇。心里想道:“即使我厚着脸皮,说出石清泉那件丑事,唐嘉源也不会相信我的,我又何必向他投诉?”气往上冲,便即问道:“你们的戏做完没有?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你们大可不必伪装公正了。”

  唐嘉源面色一沉,说道:“陆敢当,你过来。你老实告诉我,那天是不是始终和石清泉在一起,没离开过?”

  陆敢当对师父最忠心,当下作出一副气愤的神情说道:“那天我和石师弟寸步也没分开,不过这妖女也说得不错,那天的确是有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不过不是石师弟害她,而是她几乎害死了石师弟!”

  唐嘉源道:“哦,那是怎么回事?”

  陆敢当道:“师父命令我们押解她,我们见她是女流之辈,不加捆缚,还让她骑马随行。那知她趁石师弟不加防备,突然刺了石师弟一剑,这一剑几乎在石师弟的身上搠了个透明的窟窿,我忙着救石师弟,她就乘机逃走了。幸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终于还是给本门的长辈擒来。”

  石天行父子是三天前回到天山的,石清泉的创伤尚未痊愈,唐嘉源也曾见到他的伤疤。只因当时事情太忙,没有详加询问而已。

  唐嘉源不由得又多几分相信,对石天行道:“原来清泉贤侄是这样受伤的,石师兄,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石天行心花怒放,貌作恭谨的答道:“一来是不想为这样的小事令掌门操心;二来反正今天就要审问这小妖女,不如留到今天再说。”

  陆敢当和石天行说话的时候,龙灵珠在一旁只是冷笑。

  唐嘉源面色端的一沉,说道:“龙姑娘,我不想说你是捏造谎言,但据现在所知的事实,我实在无法相信你的说话。你反控石清泉一案,我只能宣判无效了。你若不服,可以提出新的证据!”

  龙灵珠仍然只是冷笑。

  天山派四大弟子中的白坚城性烈如火,喝道:“小妖女,你冷笑什么?你身为罪犯,岂可对掌门人如此无礼!”

  龙灵珠冷笑道:“他是你们的掌门人,又不是我的掌门人。我笑我的,关你何事?不错,我是罪犯,但也只是你们这班自命侠义道眼中的罪犯!”

  白坚城大怒喝道:“你说什么,在你的眼中,我们是假侠义道吗?”

  唐嘉源劝阻白坚城道:“白师弟,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回过头来,对石天行道:“石师兄,龙姑娘反控令郎一案,我替你作主,宣判无效,你也可以不必避嫌了。请继续进行审讯吧。”

  石天行打了个“大胜仗”,故作公正,说道:“这妖女伤害小儿一事,一来小儿侥幸没死,二来和这小妖女所犯的其他罪行相比,也尚属小事,我不想再加追究了。但她截劫本门叛徒,伤了丁兆鸣师弟一案,则是非加严惩不可!”

  龙灵珠傲然说道:“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石天行怒道:“这小妖女如此嘴硬,人来,先把她拉下去……”

  冷冰儿见势不妙,不敢等待他说出刑罚,慌忙越众而出,替龙灵珠求情。

  “石师叔,请你暂且息怒。这位龙姑娘虽有过错,但据我所知,她最近也曾帮过哈萨克族的总格老抵御清兵。可否将功抵罪,放宽对她的刑罚。”

  石天行“哼”了一声,说道:“这两件事情不能混为一谈。现在是我审问与本派作对的敌人,我理该执行本门的刑罚!她助罗海抗清有功,柴达木的义军首领可以让她将功抵罪,那是另一回事!你懂不懂?”

  缪长风道:“我是外人,本来不该插嘴的,但论起这一件事,龙姑娘做的却是符合侠义道的宗旨的。天山派纵然不能将她引为同道,似乎也该稍减严刑。”

  缪长风是和天山派已故掌门人唐经天平辈论交的,在武林中的地位亦远非石天行可比。以他与天山派的渊源之深,石天行虽然极不满意他的“多管闲事”,却也不能像对待冷冰儿那样的驳斥他,不由得大为尴尬。

  唐嘉源只能替他转圜,说道:“姑念这位龙姑娘乃是从犯,又有缪大侠为她求情。石师兄你就暂且记下刑罚,待审讯有了结果,那时再定是否执行,似乎也未为迟。”

  石天行趁势自找台阶,说道:“掌门说得不错,主犯乃是杨炎,只要她从实招供,我对从犯是可以法外施仁。”

  说至此处,提高声音对龙灵珠道:“现在有两条路任你选择,第一条,你供出杨炎的阴谋,我就免你的罪!倘若你执迷不悟,那就是你要走第二条路,甘愿为杨炎牺牲了。嘿,嘿,你一定要走这条路,我也可以成全你的心愿,从此废掉你的武功!”

  冷冰儿忍不住道:“石师叔,杨炎是我看着他长大的,你若说他性情乖僻、胡作非为,我都不敢替他申辩,但若说到‘阴谋’二字,他还是个不通世故的大孩子呢,是否……”

  石天行冷笑道:“说重他?是吗?哼,你也曾受他所害,还要为他辩护!”

  冷冰儿满腔委屈,眼泪不禁流出来了。

  石天行视若无睹继续说道:“你说他不通世故,我说你才是太过糊涂!”

  石天行端起执法长老的身分训斥本门弟子,缪长风自是不便插嘴,冷冰儿也只好忍受委屈,蕴泪说道:“请师叔指点。”

  石天行冷冷说道:“杨炎的父亲是谁,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

  杨炎的身世,即使是天山派中,知道的就不过是高层人物,总共不到十个人。外来的宾客知道的就更加少了。石天行此言一出,有些人好奇心起,不禁互相询问。

  石天行大声说道:“杨炎或者如你所说是个不通世故的浑小子,但他的生身之父却是阴狠毒辣的清廷鹰犬,官职是大内卫士的杨牧!”

  秘密揭露,许多人都:“啊呀”一声叫了出来,随即议论纷纷。

  缪长风极为不满,要知杨炎的身世之谜,当他携杨炎上天山之时,本来就已经和已故的掌门人唐经天说好不让外人知道的。并且说好了要等杨炎满了十八岁的时候,才由缪长风单独告诉他的。如今石天行当众揭露,实属违约。缪长风为了顾全大局,不便与石天行当众冲突,但已是忍不住说道:“龙生九种,各各不同!有其父未必定有其子!”

  石天行面不改容,淡淡说道:“但愿如你所言,但依我看来,怕未必如此,我身为天山派的执法长者,此事关系本门极大,我不能不从严追究。”

  他顿了一顿,见缪长风并没有打岔,继续说道:“杨炎残害同门,侮辱尊长,诸多恶行,罪不容诛。但他一个人只怕也未有这样大胆,依我看他胆敢欺师灭祖,背后十九有人支撑。这个人当然是他的生身之父无疑!亦即是说,他们父子已经相认,他是受了他父亲的利用,和本门作对的。他父亲不露面,指使他出来,谁敢说背后不是藏着一个大阴谋!”

  的确没有人敢说。缪长风明知杨炎和父亲不是一路,但杨炎也曾有过奉父亲之命行刺孟元超的事情,这件事情,而且石天行也是知道的。他若为杨炎辩护,石天行抖出这件事情,恐怕更加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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