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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曲离道:“你舍不得这个小子?”曲英面上一红,说道:“他救了我,我当然是感激他的。但我也不是为了他难过。”曲离道:“那又为了什么?”曲英道:“我是为了咱们的自己人难过。”曲离道:“此话怎讲?”

  曲英道:“咱们的人到了人家的地方,只知奸淫掳掠,惹得百姓都憎恨咱们。可是和咱们对敌的人,却都是光明磊落,行侠仗义的汉子。相形之下,我怎能不难过呢?哥哥,我实在惶恐,咱们打这一场仗究竟是应不应该?”

  曲离第一次给“自己人”问起这个问题,不觉一片茫然。夕阳已在落山,天边一抹余霞,但暮霭已是笼罩四野了。

  曲离想起本国连年来南征北讨,虽然占了许多地方,但到处受人驱逐,尤其最近在师陀的一仗,更是败得惨极,甚至回纥在西域各国的根基也受到了动摇。回纥帝国的景象只怕就要像西落的夕阳,“好景”无多了。曲离沉默了好一会,不觉也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

  南夏雷此际在荒野中独自前行,心中也是一片茫然的。但他的“茫然”与曲离所感的“茫然”自是不同,曲离是为了前途的渺茫而有所伤感,他却是为了自己适才所做的事情而自感惶惑,“我救了回纥元帅的妹妹,这事做得对呢还是不对?”曲英含着眼泪目送他的情景如在目前,南夏雷也就不觉一片茫然了。

  南夏雷怅怅惘惘,想了一会,心道:“她是受了沙铁山欺侮的,我救她理所应当。回纥的铁骑蹂躏各国,但回纥的百姓不见得都是侵略成性的人,他们也有许多是善良的。即使在回纥的军官与家属之中,我想大约也有许多是不愿打仗的吧?但愿曲离的妹妹就是这样的人,听她刚才的说话,倒像是有点同情咱们的义军呢。但奇怪的是:她是回纥元帅的妹妹,何以沙铁山竟然敢欺侮她?”

  晚风吹来,南夏雷吸了口清冷的空气,烦乱的情绪似乎被这冷风吹散,渐渐冷静下来。想道:“我何苦为一个回纥的女子多伤脑筋,现在最紧要的是去寻找义军。”心念未已,忽听得山的那边似有大队人马行走的声音。南夏雷心中一喜,心想:“一定是义军了,我且过去看看。”

  南夏雷正要翻过这一座山,刚上山坡,忽见山上冲下了两骑快马,暮霭苍茫中还是看得清清楚楚,一个是司空猛,一个是北宫横。

  北宫横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南夏雷这小子,想不到在这里就遇上了。师弟,你去破庙搜那女子,我捉这个小子。”

  司空猛道:“好吧,但这小子的快刀很是不弱,你也不要太过轻敌才好。”

  北宫横笑道:“这小子曾是我的手下败将,你放心,我决不能让他逃了的。倒是那个女子,你可一定得把她找着了才好。沙铁山说得她花容月貌,赛似天仙,咱们捉着了她,献给拓跋元帅,倒是一功。”说话之间,两骑快马已然来到,司空猛飞骑掠过,北宫横则跳下马背,手挥独脚铜人,要来活捉南夏雷。

  原来司空猛乃是从幽州出来,接应北宫横这支官军进城的。沙铁山受伤之后,顾不得体面,只好投到北宫横那儿,恰值司空猛来到,司空猛听说那座破庙就在山的这边,于是就和北宫横过来搜索。北宫横的那支官军则交给他的另一个师兄西门旺率领,继续行军。

  南夏雷和沙铁山恶斗了一场,疲劳还未恢复,但在面临强敌之下,仍是抖擞精神,拼死力战。

  北宫横抡起独脚铜人,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南夏雷压下,南夏雷气力不加,接了十几招,虎口疼痛。

  南夏雷喝道:“好,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使出快刀绝技,与北宫横绕身游斗,乘瑕抵隙,刀刀都是劈向敌方要害。

  北宫横笑道:“你这小子要拼命,我且慢慢的消遣你!”他胜券在操,当然不想拼命。当下把铜人舞得呼呼风响,南夏雷一口气斫了八八六十四刀,没有一刀斫到他的身上。双方近身搏斗,南夏雷虽然极力避免与他硬碰,在十刀之中还是有三两刀给他的铜人磕着,南夏雷气力越来越弱,胸中气血翻涌,眼看就要支援不住,忽听得马铃声响,司空猛去而复回,后面还有一骑,这一匹马上却乘着两个人,正是曲离兄妹。

  原来司空猛未曾到那破庙,在途中就遇上了曲离。曲离是赶着要把他的妹妹送回幽州养伤的。

  司空猛碰见曲离,又惊又喜,叫道:“曲元帅,你怎么也在这儿?这女子你已经捉获,用不着我费力了。”曲离虎目圆睁,喝道:“你说什么?”司空猛道:“我已经见到沙铁山了,是他指点我们来捉人的。我还要报告元帅一个喜讯,打伤沙铁山的那个南夏雷就在前面,已经给我的师兄截住了。”曲英猛的抬头,冷笑说道:“你看看我是何人?”正是:

  狐假虎威欺弱女,谁知却是对头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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