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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展伯承给的这锭银子是十两重的大元宝,掌柜的接了过来,眉开眼笑,心里想道:“这个女子是骑马来的,她既然能够骑马,看来即使不是中暑,也一定不是重病,决计不会便在店中死掉。难得他们出手如此豪阔,这样的财神爷怎能还往门外推?”

  俗语说:“有钱使得鬼推磨”,掌柜的得了这锭大银,态度登时改变,连忙说道:“出门人得了病痛,最怕的是无人照料。不过客官你可以放心,到了小店,就像回到家中一般,我们一定会小心照料的。你们先歇下来,要什么尽管吩咐。”

  展伯承道:“有宽敞些的上房吗?”掌柜的道:“有,有。你们要一间还是两间。”展伯承道:“要两间。”掌柜的道:“正好有两间相邻的。你们要请大夫吗?想吃些什么东西,可要戒口吗?可要找个人服侍么?我可以叫我的浑家(妻子)来给姑娘陪夜。”

  这掌柜的过分殷勤,褚葆龄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笑道:“我又不是病重,那用得着这许多张罗?给我弄点稀饭,几样素净的小菜就行了。我只要安静的睡一觉,也用不着请大夫,更无需别人服侍。倒是我们这两匹坐骑,请你多喂草料,替它洗刷。”

  掌柜的道:“是,是。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照料得妥妥当当,保你们人畜平安。”掌柜的带他们入房,另有小厮将他们的坐骑牵进马厩。

  褚葆龄以为自己只是小病睡一觉便会好了。那知躺下来之后,只觉得脑袋就像铜块一般,虚火上升,浑身发烫。展伯承服侍她吃过稀饭,留在房中照料她。

  褚葆龄见展伯承对她如此殷勤服侍,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她的病本来是七分心病加上三分的过度疲劳所致,这么一来,病得就出乎意外的沉重了。

  高烧过后,褚葆龄神智渐渐不清,到了午夜,竟然断断续续的发出呓语。一会儿咬牙切齿地嚷道:“刘芒,你好!”一会儿又叫着“小承子”,拉着展伯承的手流下泪来。

  展伯承没有看护病人的经验,吓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褚葆龄的呓语杂乱无章,但也正表现了她混乱的心事。展伯承再笨也听得出来:他的龄姐对刘芒是爱恨交加,而对他也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一缕。

  本来自从他们两人重逢之后,展伯承早已隐隐感到他的龄姐有着这样一种心情,不过,如今从她的呓语之中则是更为表露无遗了。展伯承伴在她的床前,听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呓语,心中不由得也是乱成一片,他脑海里闪过刘芒的影子,又闪过了铁凝的影子,盘龙谷里,他的龄姐为刘芒编织花环;青州道上,铁凝与他分手时的泪眼相看,一幕幕往事心头翻过,展伯承暗暗叹了口气,中心想道:“我与龄姐情缘已断,是再不应陷入情网了。”

  展伯承对着病人手足无措,但又不敢叫客店的人帮忙照料,因为他不知道褚葆龄还会乱说一些什么,她的呓语实不宜于让外人听见。

  折腾了半夜,褚葆龄终于因为太过疲劳,沉沉睡去。展伯承这才得以松了口气,回到自己房中睡觉。可是他这一晚也是辗转反侧,不能入梦,直到天明。

  展伯承担了一晚心事,第二日一早便去探视褚葆龄。褚葆龄早已醒来,精神似乎比昨晚好了些。

  展伯承道:“龄姐,你今日觉得如何?”褚葆龄道:“没什么,就是脑袋还觉沉重。嗯,我昨晚发烧,神智迷迷糊糊的,可有说了些什么乱话么?”

  展伯承心弦颤抖,却替她掩饰道:“没说什么。嗯,我看你可别要逞强。今日须得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病了。”

  掌柜的也知道展伯承昨晚服侍了他的“姐姐”大半个晚上,放不下心,一早也来探望。展伯承和他说起要请大夫看病,那掌柜道:“病向浅中医,我昨晚也曾劝告你们请大夫的了。我们这里虽是小地方,倒也有一位名医,要是你能够把他请来,包你药到病除。”展伯承喜道:“这位大夫住在什么地方?”

  掌柜的道:“可惜住得远一点,离这里约有四五十里呢。还有,这位大夫脾气很怪,他出门诊病是但凭高兴的。他隐居乡下,等闲不肯进城,连赶集也很少有。去年一年,我不过见过他三次。另外,近处也有两位大夫,可是本领却就比他差得远了。”

  展伯承道:“四五十里路算得了什么?我骑马去中午就可以赶回来了。你快点告诉我这位大夫的姓名和地址,我一定把他请来。”

  展伯承得了地址,匆匆去请医生,他本来预计中午可以回来,不料直到傍晚时分,仍然未见他的踪迹。正是:

  最是相思无药治,芳心不定落谁家?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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