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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千尺幢是两面峭壁当中的一条狭隘的石缝,中间凿出“踏步”,“踏步”又陡又浅,全靠拉着两边挂着的铁链上下。这地方除了一线天光之外,周围看不见外景,和地道差不多。不过一般地道是平坦的,它却是陡峭的斜坡,只容得一个人通过,比地道险多了。

  卫天元道:“华山天险,果然名不虚传,刚才经过苍龙岭,我以为已经是险绝了,谁知这千尺幢比苍龙岭更险!”

  正在他们想要攀登千尺幢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两个道士。正是曾经到过楚家,而且是曾经和卫天元交过手的那两个道士——涵谷和涵虚。他们是前任掌门天权真人的弟子,一直还在相信他们师叔天玑道人的说话,以为师父被害一事,是和卫天元有关的。

  他们一见卫天元来到,立即怒目而视,厉声喝道:“姓卫的,你跑来这里干甚么?”

  卫天元道:“求见贵派掌门天梧道长。”

  涵谷冷笑道:“这样快你就忘记了在扬州做过的事么?居然还有胆求见我们华山派的掌门?快给我滚!”

  卫天元忍住气道:“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特地来向天梧道长解释的。”

  涵虚喝道:“用不着多说了。礼尚往来,当日你唆使楚劲松赶我们走,现在我们也只能把你赶走!”

  千尺幢是只能容一个人攀登的,他们据险把守,一动手就必定有一个人坠下悬崖。他们也正是仗着地利,才敢对卫天元加以阻吓的。

  卫天元当然不是真的想要和他们拼命,正自无计可施,忽听得有人叫道:“两位师侄,不可对客人无礼!”卫天元抬头一看,只见有两个人已经从千尺幢上边下来了。

  一个是华山五老中排行第三的天策道人,另一个竟然是公冶弘。

  涵谷怔了一怔,说道:“师叔,这姓卫的小子也算是咱们的客人么?”心想:“即使掌门和上官云龙有交情,那也只能把上官云龙的女儿勉强当作客人罢了。”

  天策道:“甚么算不算?这位卫少侠和上官姑娘一样,正是掌门叫你迎候的贵客!”

  涵谷涵虚确是奉了掌门之命,迎接客人上山的。但他们可还未知道客人是谁。听了天策道人的话,全呆住了。要待不信吧,他们却是知道这位师叔从来不说谎的。

  天策行了一礼,说道:“他们不知道内里情由,卫少侠,你莫见怪。”

  卫天元也不知道“内里情由”究是甚么,说道:“那晚在楚家是我……”

  他本来想道歉几句的,还未说出来,天策道人已是抢着说道:“那天晚上的事情,实是一场误会,请莫再提。敝派掌门已在恭候,三位贵客,请随贫道上山。”话越说越客气了,连申洪亦已给算在“贵客”之列。

  有天策道人引领,涵谷涵虚自是不敢拦阻了。

  公冶弘上前以主仆之礼参见,上官飞凤道:“我来迟了吧?”

  公冶弘道:“小姐来得正是合时,天梧道长一切都已安排好了,就只待小姐前来。”

  卫天元这才明白,原来公冶弘提早一天离开扬州,乃是奉了上官飞凤之命,来和华山派的掌门联络的。只不知他说的“一切都已安排好了”,究竟是“安排”甚么。

  心念未已,只听得钟声当当,从山顶传下来,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卫天元吃了一惊,说道:“是在山顶敲钟的吧?钟声传到此间,还是如此响亮!”

  显然这不是一般道观例行的早晚敲钟,不但卫天元觉得有点奇怪,涵谷、涵虚二人的脸上,也都现出了诧异的神色。

  天策道人解释道:“这是敝派召集门人的钟声。此钟安放在山顶的凌虚阁上,重五千四百斤,一敲起来,声闻十里。不是有大事发生,不会敲的。”

  涵谷嘀咕道:“我们昨天刚刚回来,怎的又有甚么大事发生了?”

  天策道:“贵宾来到,不就是一件大事么?”

  上官飞凤道:“道长说笑了,我们份属晚辈,应邀上山,算得甚么大事。”

  卫天元也不相信巨钟是为他而敲,但却又多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今日上华山一事,是上官飞凤早已得到天梧道长邀请的。只是未曾告诉他罢了。

  天策微笑道:“敝派今日是有大事待决,但倘若你们不来,这件大事还是欲决无从的。故此迎贵宾、决大事,两事实是可以合而为一。”

  涵谷、涵虚是第二代弟子中的头面人物,心里不觉有点不大舒服,暗自想道:“甚么大事?天策师叔都知道了,掌门却不告诉我们。”

  天策前面引路,一行七众,施展轻功,经过“回心石”、“百尺峡”、“鹰愁涧”几个天险,来到了华山顶峰。

  只见楼台矗立,星罗棋布。卫天元虽没来过,亦已知道这是华山派弟子所住的“群仙观”了。

  “群仙观”前面是一个大草坪,草坪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华山派的弟子早已聚集了。

  天策道人朗声禀报:“贵客到!”华山派弟子顿时整饰队容,两旁站立,天梧道人亲自出迎!

  天梧道长的以礼相待,虽然是在卫天元意料之中,但如此隆重,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了。

  不但卫天元有受宠若惊之感,许多华山派的弟子也觉得迎客之礼,似乎有点过分了。

  天玑道人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掌门师兄,这位姓卫的客人可是齐勒铭的弟子!”

  天梧淡淡说道:“我知道,但我亦早已和你说过,齐勒铭与本派前任掌门被害一事,并无关系!”弦外之音,已是显然有几分责备天玑不该对客人无礼的意思在内了。

  天玑一向是跋扈惯了的,天梧性格随和,虽有掌门之名,但实际事务,大部分却是取决于天玑的,可说天玑是有掌门之实。他听出师兄的责备之意,不觉脸色涨红,说道:“我也并非断定齐勒铭就是凶手,但当今之世,能够杀害天权师兄的人寥寥无几,齐勒铭的嫌疑恐怕还是免不了吧?”

  天梧正容说道:“我说他没有关系,当然也包括了嫌疑在内。”齐勒铭都没有嫌疑,卫天元当然更加没有嫌疑了。

  天玑落不了台,硬着头皮顶撞一句:“师兄何所见而云然?”

  天梧说道:“待会儿我自会向一众同门说个明白!”

  天玑惊疑不定,心想:“他一向对我言听计从,怎的今日突然变了,难道……”他心怀鬼胎,不敢再来自讨没趣,只好讪讪退下。

  天梧带引上官飞凤和卫天元在贵宾席上坐下,然后以掌门人身份宣布华山派的同门大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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