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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果然在梦中见了姜雪君,这次姜雪君手上拿着的不是一束野花,而是那块“鸯石”了。

  不但见着了姜雪君,还听见了姜雪君的声音。

  奇怪,怎的不似梦了!

  “元哥,元哥!”声音摇曳,若远若近,但却很有“真实感”,不像是在作梦!

  他被这声音从梦中唤醒,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一看,姜雪君果然是在他的面前。

  他大叫:“雪君!”他一出声,姜雪君就转过身跑了。

  “雪君,别走!要走你也应该带我走啊!”也不知那里来气力,他居然能够站起来了!

  可惜气力不佳,他要去追赶姜雪君,只跨出两步,就跌倒了。

  他爬起来,咬咬指头,很痛,确实不是在作梦了。

  供桌一灯如豆,但这如豆的灯光,却令他的眼睛陡然一亮。

  供桌上出现奇事。

  有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有一盘笋炒山鸡片,还有一壶酒,而且已经替他斟满一杯。

  酒香扑鼻,他一闻就知是他家乡的松子酒,他和姜雪君的父亲都是喜欢喝这种自酿的松子酒的。他的父亲并不禁止孩子喝酒,小时候他也陪父亲喝过松子酒的。

  他也曾经有过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人呢?

  闻到酒味,他的怀疑消失了一大半。

  “上官姑娘是决不会知道我喜欢喝这种松子酒的,而且那一声元哥分明是雪君的声音,我决不会听错。”

  死了的人怎么还能为他送来酒食?

  “哦,敢情她已经给人救活过来,是上官飞凤和我走了之后的事?”

  他不敢怀疑上官飞凤骗他,但心里却非常希望姜雪君真的业已复活,因此他只能把自己的设想当作事实了。

  心中有了希望,也就有了求生的意志了。

  “可惜我没有气力,刚才抓不住她。唯有盼望她下次再来了。”

  要有气力,先得吃饱。于是他把那盘山鸡片和小米粥吃得干干净净,酒也喝了半壶。

  山鸡肉很鲜,显然是在这座山上猎来的。过去几天,上官飞凤只是给他肉脯送粥,那有如此鲜美滋味?

  “她专诚来服侍我,却为何又要逃呢?”他又在揣测姜雪君的用心:“啊!我明白了,她是要我赶快好起来,要我自己能够追上他,他才愿意和我说话。”

  说也奇怪,他喝的松子酒好像是对症的灵药,喝过之后,浑身暖和。他的寒毒本来是在每一天将近天亮的时候就要发作的,这晚竟然延至天亮之后方始发作,而且也远远没有昨天的厉害。

  这个白天他整天都在打坐运功,饿了就吃上官飞凤留下的干粮。

  到了晚上,他把供桌的长明灯剔亮,聚精会神,等待姜雪君来到。

  盼呀盼的,始终是芳踪渺渺。

  月影西移,约真是过了三更的时分了,依然不见人来。

  卫天元已是神思困倦,仍然不敢阖上眼睛。

  忽然一阵风吹来,这阵风吹得好奇怪,有罩的长明灯本来是不易被风吹灭的,竟然也给吹灭了。

  卫天元听见好像有物体放在供桌上的声音,急忙跳起来,一手就抓过去。

  声如裂帛,那人的衣裳被他撕了一幅,但人却走了。

  卫天元追出去一看,但见星河耿耿,明月在天,那里还看得见姜雪君的影子?

  姜雪君的轻功他是知道的,若在平时,他当然可以追得上姜雪君,但现在他的轻功不过恢复一两分,无论如何是追不上的了。

  他回到破庙,把长明灯重新点亮。

  一看那人留下的东西,不觉呆了。

  供桌上有一坛酒,有一只烧得喷香的雪鸡。

  但最令他触目惊心的是他手中之物——他撕下的那幅破衣。

  烧变了灰他也认得的,而且确是姜雪君的衣裳。

  湖水绿的绸衣上有几点血渍,是姜雪君和他逃出徐家的那天晚上,他的血溅上了姜雪君的衣裳的。姜雪君为了留作纪念,是以一直没有把血渍洗掉。

  他还能有甚么怀疑呢?衣裳是姜雪君的,那个人还能不是姜雪君么?

  打开酒坛,果然又是他家乡的松子酒。他喝了个半醉,一觉睡到大天光。

  不知是他熟睡中没有知觉,还是松子酒的功力,应该在天亮发作的寒毒他竟然毫无感觉,也不知究竟发作了没有。

  这一天他仍是整天运功自疗,比起昨天又好得多了。

  但如是者接连过了两天,却没见姜雪君来了。

  第三天晚上,临睡之前,他招“鸳石”放在供桌上默祷:雪君,倘若你真的是活在人间的话,请把一件信物留给我,我就放心了。

  似乎很可笑,姜雪君倘若还没有死,她不是鬼神,又怎能通灵?但卫天元一片痴心,却没感到矛盾,他是诚心祷告的。

  这晚他睡得很酣,第二天醒来一看,只见供桌上多了两样物事。

  一坛酒和一块石头!

  那块石头和他的“鸳石”并排放在一起,形状一模一样。

  是姜雪君的“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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