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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采花贼见孟明霞闯了进来,哈哈笑道:“想不到还是一位会把戏的姑娘呢,这更好了,你就正式嫁了我吧,咱们夫妻俩……”

  孟明霞喝道:“住嘴!”唰的一剑刺去,灯光下只见这采花贼身材颀硕,面貌和褚云峰果然有几分相似,眉心也有一颗黑痣。但孟明霞一看就知道这颗黑痣是人工点上的,他的相貌也是经过化妆,看得出是有意扮得似褚云峰,好掩饰本来面目的。

  采花贼假扮褚云峰本是在孟明霞意料之中,没有什么值得奇怪。但奇怪的是,这采花贼虽然掩饰了本来面目,给孟明霞的印象仍是似曾相识。但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呢?急切之间,孟明霞却是想不起来了。

  此时亦已不容孟明霞再想,这采花贼端的是十分厉害,双手空空,居然就来硬抢孟明霞的长剑。

  孟明霞见他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甚为了得,不敢轻敌,连忙剑走偏锋,青光一闪、剑尖直刺那采花贼颈后脊骨的“天隙穴”,那采花贼一个“移形换位”,已是绕到孟明霞侧面,喝声“撤剑!”反掌就切她脉门。

  孟明霞的家传剑法以变化奇诡见长,对方的擒拿手法虽然凌厉,她也傲然不惧。当下一声冷笑,说道:“不见得!”剑尖一颤,径变成“海燕掠波”的招敌,斜点对方脊骨的“精促穴”。

  这一招“海燕掠波”,本是孟明霞的得意杀手招数,此际双方距离甚近,孟明霞迅速刺出,满以为非中不可,不料就在她刺出之时,忽地感到胸口一麻,剑尖虽然沾着对方的衣裳,却已是软而无力!这采花贼会“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剑尖尚未刺穿他的衣裳,就滑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采花贼纵声笑道:“美人儿,过来吧!”双臂箕张,俨似兀鹰扑兔,倏地就向孟明霞抓了下来!

  孟明霞剑招使老,急切间那能回剑防身,眼看就要给采花贼抓着,忽听得“砰”的一声,一条人影,疾如飞箭般的射来。原来是褚云峰踢开大门,及时赶到。

  褚云峰的劈空掌力使得妙到毫巅,人还未到,掌力已到了孟明霞身上,轻轻把她推过一边,迅即就把虚招变实,向那采花贼疾扑过去。

  双掌相交,发出闷雷似的一声巨响。采花贼身形一晃,斜退三步。褚云峰喝道:“原来是你!”采花贼冷笑道:“是我又怎么样?哼,你见了我,居然还敢无礼!”

  褚云峰纵声笑道:“你走眼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哼,你胆敢冒我之名为恶,我不但无礼,我还要杀了你呢!”

  那采花贼也冷笑道:“你错了,我冒你的名字,正是因为早已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可笑你还洋洋得意,以为是我走眼了?”两人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在说这几句话的时间,已是迅即过了十余招。

  孟明霞闪过一边,只觉气喘心跳,不禁大吃一惊:“怎的我今晚气力如此不济?”未及仔细思量,那老婆婆又在“哎哟,哎哟”的叫起痛来。这几声嘶叫,叫得孟明霞心烦意乱。

  褚云峰与那采花贼越斗越紧,双方均已改用兵刃。但见刀似游龙,剑如飞凤,走的都是狠辣之极的招数,谁人偶一不慎,便有血溅尘埃的危险,此时谁也不敢分神说话,但仍然是褚云峰稍占一点上风。

  孟明霞喘过口气,本来就想上去与褚云峰联手的,听得那老婆婆“哎哟,哎哟”的连连叫痛,霍然一省,心里想道:“我怎地如此胡涂,应该先救了这两位老人家才是!”当下连忙过去给那老婆婆解开束缚。

  那老婆婆是给五花大绑缚在一张长椅的靠背上的,孟明霞小心翼翼地给她割断绳子,那老婆婆含泪说道:“孟姑娘,多谢你啦。”孟明霞十分难过,说道:“不,都是我连累了你老人家。”

  不料话犹未了,忽听得“唰”的一声,只觉劲风飒然,有一条软鞭之类的兵器,已经袭到了她的背后。

  孟明霞大吃一惊,幸而她是个武学颇有造诣的人,虽惊不乱,一觉不妙,立即斜身一跃,这才没有给软鞭卷着。但饶是她躲闪得如此之快,背脊还是给软鞭抽了一下,火辣辣的作痛。

  孟明霞反手一剑,削断了那人的一截软鞭,回过头来,看清楚了那个向她偷袭的人。这一下更是吓得孟明霞口呆目瞪,如同做了一个恶梦!

  你道这个向她偷袭的人是谁?原来就是那个同情她、收留她,而且也曾被采花贼“毒打”一顿之后缚起来了的贺九公!

  此时贺九公已是自己脱缚而出,他用来向孟明霞偷袭的兵器,原来不是软鞭,而是本来缚在他身上的一条长绳。

  恶梦尚未结束,就在孟明霞惊诧已极,一个“你”字刚刚叫出来的时候,陡然间只觉肩头剧痛,孟明霞一个踉跄,几乎跌倒,耳边只听得那老婆婆狞笑道:“孟姑娘,你中计了!”

  孟明霞这才知道贺九公这一对夫妻,果然是那采花贼的同党。这老婆婆的衰迈神态完全是装出来的,她岂只懂得武功,而且是个颇为厉害的高手。至于贺九公的本领,远远在她估计之上,那是更不用说了。

  孟明霞又惊又怒,想不到人心险恶,竟至如斯!此时她的右肩着了那老婆婆的一抓,还幸没有抓碎琵琶骨,但一条臂膊已是麻木不灵。

  孟明霞大怒之下,剑交左手,喝道:“你这个老贼当真是蒙着人皮的恶狼,好,只要你们杀不了我,我就非杀了你们不可!”

  贺九公哈哈笑道:“孟姑娘,你还想和我们拼命吗?嘿嘿,只怕你是有心无力的了!不信你就试试!”

  孟明霞一剑刺出,果然是力不从心,这一招名为“龙门三迭浪”,一招三式,本来应该连发三重劲道的,结果只发到第二重,第三重便使不出来。贺九公挥舞长绳,当作软鞭来使,只听得“噼啪”声响,孟明霞已是着了两鞭,贺九公哈哈笑道:“如何?”

  原来在孟明霞食的那碗面中,贺九公已经下了一种药物,这种药物无色无味,却有酥筋软骨的功效,当时不会察觉,要过一个时辰方始发作出来。

  褚云峰叫道:“孟姑娘,沉住了气,不可动怒!”口里说话,手中已是唰的一剑刺出,径刺那采花贼的面上双睛。这一招用得凶险之极,采花贼身形一侧,还了一招“举火撩天”,剑尖上指,刺向褚云峰的小腹。

  说时迟,那时快,褚云峰趁着对方避招之际,立即飞身跃起,身形后纵,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褚云峰的衣裳下襬,给那采花贼削去了一幅,但褚云峰却已跃到孟明霞的身旁。褚云峰脚步未稳,剑招已先攻出,他的背后就像长着眼睛一样,反手一剑,登时抖起了三朵剑花,指向那老婆婆的三处要脉穴道,老婆婆大吃一惊,只好变作了“滚地葫芦”,伏在地上,接连打了几个滚,方始避开了褚云峰剑势的笼罩。

  贺九公喝道:“好小子,还敢逞强?”褚云峰冷笑道:“为何不敢?谅你这老贼也留不住我!”动作快如闪电,一招逼退了那老婆婆,已是连人带剑,化作了一道银光,攻进了贺九公的长绳飞舞所围成的圈子!

  剑光索影之中,只见一段段黑忽忽的东西四方飞出,原来在这瞬息之间,贺九公那条一丈多长的绳索,已是给褚云峰削成了十七八段,只剩下三尺不到了!贺九公本是把这条长绳当作软鞭使的,此时长绳变作了连缚东西也不够用的短短一截,软鞭的功用如何还能发挥?再不缩手,只怕就要给褚云峰削到手指了。

  贺九公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跳开。采花贼此时方始攻到,褚云峰横剑护胸,左手拉着孟明霞便跑。双剑相交,“铮”的一声响,褚云峰的长剑竟给荡开,肩头着了一剑。

  原来褚云峰的本领不过比那采花贼稍胜一筹,此时因要分出一臂之力相助孟明霞逃跑,故而在这一招就不能不吃了点亏。但虽然如此,那采花贼的脉门也险些给褚云峰划伤,采花贼吃了一惊,未及换招再攻,褚云峰已是带着孟明霞闯出了大门。贺九公夫妻给他杀得怕了,都是不敢拦阻。褚云峰闯出了大门,忽地身形一矮,反手揽着孟明霞的柳腰。

  孟明霞给他突然一抱,不觉愕然。褚云峰身躯一矮,把孟明霞背了起来,急声说道:“抓紧我的肩头!”孟明霞这才知道,褚云峰是要背着她跑。

  孟明霞本来是个性情豪迈的女中豪杰,此际她自知已是不能施展轻功,也只好不避男女之嫌了。但她有生以来,从未曾有过与一个男子如此亲近,伏在褚云峰的背上,仍是不禁面红耳热,一颗芳心卜卜乱跳。

  褚云峰的左肩受了剑伤,幸亏只是伤着皮肉,并无大碍,不过亦是鲜血淋漓的了。孟明霞不敢碰着他的伤口,只能抓紧他未受伤的右肩,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羞愧。感激的是褚云峰不顾受伤,救她性命。羞愧的是自己刚才不相信他的说话,没有听从他的规劝,从速离开,以致自己受了贺九公的暗算,还连累他也受了伤。

  那采花贼追了出来,褚云峰背着孟明霞刚刚跳上瓦背,采花贼喊道:“还想跑么,下来吧!”呼的一掌劈出。

  褚云峰冷笑道:“你的天雷功还差几分火候,回去再练两年吧!”一个在屋顶,一个在地上,又用劈空掌较量上了。掌力激荡之下,屋顶开了一个天窗,碎裂了十几块砖瓦。但褚云峰却没有跌下,而是跳过了另一座民房。倒是那采花贼给他的掌力一震,不由自己地踉跄后退,胸口好像给巨锤一击似的,几乎倒下。

  采花贼大吃一惊,心里想道:“这厮的天雷功果然是比我高明,虽然他已受伤,我孤身跑去追他,只怕也未必能够稳操胜算。”要知贺九公夫妻的本领虽然不弱,但轻功却与褚云峰相差甚远。若在屋内搏斗,他们夫妻虽然斗不过褚云峰,还可以做这采花贼的帮手。一到褚云峰闯了出去,他们可就帮不上这采花贼的忙了。这采花贼怯意一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褚云峰背着孟明霞逃走。

  孟明霞只敢抓着褚云峰未受伤的右肩,在褚云峰跳过另一间民房的时候,几乎给抛了下去。褚云峰觉察,连忙说道:“孟姑娘,你不必顾忌,我的伤并不重。”孟明霞大为感动,说道:“褚大哥,我真不该,我、我一直在疑心你,却原来你是这样的好人!”

  褚云峰道:“现在不是讲客气话的时候,快,快抓紧我的肩头。”那采花贼虽然不敢追来,但褚云峰却不能不提防他来追赶。

  孟明霞掏出金创药,伏在他的背上,给他敷上伤口,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双肩,避免碰着他的伤口。

  褚云峰跑出县城,见那采花贼没有追来,这才放下了心。当下把孟明霞背到林中,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此时已是东方大白的清晨了。正是:

  世故未深遭暗算,最难猜测是人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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