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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四


  陈石星看出这孩子骑的乃是一匹脾气甚烈的“野马”,草原虽然平坦,也有绊脚的石头,野马狂奔,壮夫都未必控制得住,何况是个十岁的孩子。原来这个孩子是一个牧场场主的儿子,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生来好胜,明知这匹马野性难驯,却说什么也要骑它一试。在后面追赶他的是牧场的一个练马师。

  这时那孩子骑在马背上有如登云驾雾一般,不觉也慌了,叫道:“我勒它不住,你快来帮帮我!”这可真是孩子话,要是那个练马师追得上他,何须他叫?

  话犹未了,那匹马踢着一块石头,猛的跃起,四蹄离地。眼看孩子就要坠马,陈石星赶忙跑上前去,一抓抓着马,腾出一掌,按住马头。那匹马硬生生的给他拦住,头也抬不起来,初时还四蹄乱踢,渐渐就只有嘶鸣的份儿。云瑚把那孩子抱了下来。

  那练马师吓得呆了,待见到少主人无恙,方始走下心神,过来道谢。

  忽见一个年约五旬的哈萨克人骑马跑出来,迎上那个孩子,又喜又惊的叫道:“良儿,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骑这匹野性未驯的烈马,没摔坏你吧?”

  原来这个人正是这个牧场的场主库里温,骑烈马这个孩子是他的独生爱子库里良。

  库里良跳下马来,说道:“爹爹,这不是我的功劳。”跟着叽叽呱呱的一大遍,说得很快,陈石星和云瑚都听不清楚,但也可以猜想得到,他是在向爹爹诉说刚才发生的事。

  库里温道:“难得远客到来,小儿多蒙救命之思,无以为报,请两位贵客在敝场多住几天。”

  陈石星道:“多谢场主厚意,我们也不懂客气,今晚是要打扰场主的了。不过我们还有一点小事在身,过了今晚,明天就走。”

  库里温道:“呀,怎么只能住一天,我们这里的规矩,招待远方的客人,无论如何,是不能让他只住一天就走的。何况你们是小儿的救命恩人?”

  陈石星道:“我们委实是还有事情要办,要到另一个地方去,请恕不能耽搁。”

  库里温也是个很爽直的人,听他这样说,便即笑道:“好,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请你们进去吧,今晚可得让我稍尽地主之谊。”

  到了牧场,盛筵已设,有烤全羊,有马奶酒,陈云二人这几天只以山药蛋和野鸟充饥,在主人殷勤劝客之下,开怀大嚼。酒过三巡,库里温说道:“两位是汉人吧,从那里来的?”

  陈石星道:“不错。我们是从中国的京城来的。”

  库里温笑道:“真的吗,那可真是稀客了!不瞒你说,我们这里数十年从未有过汉客到来,想不到这几天内,我们却有了四位汉人贵宾。”

  云瑚怔了一怔,说道:“你们这里前几天曾有汉人来过?”库里温道:“是呀。那两位客人刚好也是和你们一样,一男一女,年纪都差不多的,我正想请问你们……”

  陈石星的蒙古话,听和说的能力都不及云瑚,此时正在聚精会神听场主说话,生怕漏了半句。但库里温要问他们的话尚未说出,他的儿子却先抢着发问了。

  “这位汉人大哥,你会吹箫吗?”库里良道。

  陈石星吃了一惊,说道:“我只会弹琴,但不会吹箫。你为什么问我会不会吹箫?”

  库里良道:“前两天来的那位汉人吹奏一件乐器,吹得非常好听,他告诉我,那件乐器的名称叫做‘箫’,我很喜欢这种乐器,我以为凡是汉人都会吹箫。‘琴’也是一种乐器吧,像不像我们的马头琴,几时你弹给我听?”

  陈石星听见他说的那个汉人会吹箫,不觉欢喜得呆了。孩子说的后半段,他都没有听进耳朵。

  库里温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我刚才说到那里?”

  云瑚说道:“你说有什么要问我们。”

  库里温道:“对啦,我正想问你们,你们是不是要往天山?”

  云瑚怔了一怔:“场主,你怎么知道?”

  库里温道:“那两位汉客也是要到天山去的。”

  陈石星连忙问道:“他们还说了一些什么?”

  库里温道:“你敢情是和他们相识的吧?他们打听的那两个人一定是你们了。他们问我有没有见过像他们一般年纪的汉人男女。”

  陈石星道:“不错,我和他们是朋友。但我想不到他们也会到这里来。”要知会吹箫的汉人,而又是他们的朋友还能有谁,当然是葛南威无疑了。

  云瑚道:“和葛大哥一起的那个女子,不用说,一定是杜素素姐姐了。场主,他们说了名字没有?”

  库里温道:“你。们汉人的名字很难记,那两位客人蒙古话说得又不及你们好,我也听不清楚。不过我们这里有个人懂汉语的,那天他也在场,那两位客人的说话有一大半是他转述给我听的。你们若是要多知道一些,我可以把那个人找来。”

  陈石星已知定是葛南威与杜素素无疑,但出乎意料的听到好朋友的消息,自是希望多知道一些,说道:“要是不太麻烦场主的话,让我们和那个人见一见面,那就最好不过。”

  库里温立即差人去找那个会说汉语的人,接着说道:“很少汉人到我们这里来的,你们在路上一打听一定可以打听得到。我挑两匹最好的马送给你们,你们就是迟两天动身,相信也可以赶得上他们。如今我是预祝你们,请干了吧,干!”

  云瑚喝了满满一杯,说道:“我们希望早日追上他们,多谢场主允赠良马,我们是却之不恭,只好受之有愧了。我们还是想在明天一早,按照原来的计划动身。”

  库里温道:“好,那么我也不便强留你们了。云姑娘,你好像很喜欢喝我们的马奶酒,请再喝一杯。”

  云瑚说道:“好的。”一点也不客气,举杯又是一饮而尽。

  陈石星不觉有点奇怪,“瑚妹一向不喜欢喝酸的东西,也很少喝酒的。这马奶酒有一股酸味,我都不想喝,只是却不过主人的感情,才不能不勉强奉陪而已。怎的她倒好像是真正的喜欢喝这马奶酒?”

  库里温很是高兴,说道:“难得你喜欢我们的马奶酒,这酒多喝一点也不会醉的,你再干一杯。”

  不料他话犹未了,云瑚突然离开座位,走出帐幕。陈石星莫名其妙,连忙跟她出去。库里温也有点着慌,跟在陈石星后面出去。

  云瑚一踏出帐幕,再也忍耐不住,“哇”的就把刚才吃喝的酒肉呕吐出来,大吐特吐,好不容易才吐完了。

  云瑚满面通红,说道:“弄脏了你们的地方,真是不好意思。”

  库里温也甚尴尬,说道:“都是我的不好,忘记了你们汉人是吃不惯肥腻的东西的,应该给你们先喝一碗奶茶。”

  陈石星粗通医理,过去给她把脉,觉得脉象似乎有点特别,但又不是有病的脉象。问道:“瑚妹,你觉得那里不舒服?”云瑚道:“我说不上来,也许是酒喝多了,头有点痛,胸口有点作闷,老是想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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