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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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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少年道:“我不知他们是什么路道,赶跑他们也就算,别来可好?你可还记得我与你的约会么?” 宇文雄颇觉尴尬,说道:“小弟那日就离开东平,失约之罪,请兄台原谅。”那少年哈哈笑道:“幸好你没有赴约,因为我自己也失约了。” 宇文雄怔了一怔,睁大眼睛望那黑衣少年,心想:“难道你也是说着玩的?”宇文雄是个直性子的人,心中藏不着话,禁不住就问:“这却为何?” 黑衣少年笑了一笑,淡淡说道:“也不是什么特别缘故,只因我曾答应替你查明真相,那天晚上,我就跑去私会你的大师哥,不料他却趁我不防,射了我一支毒针。嗯,那支毒针好不厉害,有好几个月,我连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这么样,第二天我当然也就不能去找你了。” 原来这黑衣少年那晚中了毒针,几乎丧命在叶凌风剑下,后来在千钧一发之际,跳下了东平湖,这才侥幸保存了性命。其时东平湖正是春潦才涨的时候,波涛汹涌,这黑衣少年给冲出了外面的大江,也是命不该绝,碰到一条渔船,将他救了起来。 那时他已灌了满肚的水,肚皮涨得水桶一般。要一个壮汉坐在他的身上,用力挤压,才把他的腹中积水挤了出来。想不到这恰恰是一种可以减轻毒性的疗法,他在风浪中挣扎过来,也不知喝了多少口水,最后又给人强力挤出腹中积水,肠胃给水洗净,虽然还有一些余毒未清,但他的内功根底甚好,本身的体力也勉强可以抗毒了。但虽然如此,他也是调养了半年有多,方才恢复过来的。 此时他若不经意的淡淡道来,可把宇文雄吓了一大跳,叫道:“叶凌风当真是如此对付你么?这手段也未免太卑鄙、太狠毒了!” 黑衣少年笑道:“在我倒不觉什么稀奇,我受他的害也并不仅只是这次。” 宇文雄诧道:“从前他也害过你?” 黑衣少年道:“不错,只不过第一次不是他直接伤我就是了。那次是华山医隐华天风救了我,这一次则是我命不该绝。” 黑衣少年接着笑道:“别老是谈我的事了,也该轮到我问问你啦。怎么你对你大师哥的手段感到惊奇,你还以为他是好人吗?” 宇文雄惭愧说道:“我后悔当时不信你的话。但我还想问一间你,叶凌风何故两次三番要谋害你,你和他本来是熟识的么?你知道他的来历?” 黑衣少年道:“从前不知道,现在则已知道了。他是四川总督叶屠户的儿子,这么一说,你总该明白他为什么要害我了吧?他想要成为江大侠的掌门弟子,给清廷充作奸细,谁对他可能有所不利,他就要害谁。他不是也陷害你么?”其实这黑衣少年还未曾说出真正原因,因为他才是“真叶凌风”。 宇文雄“哦”了一声,说道:“原来这样。”因为他已经知道叶凌风的身份,所以并不特别惊奇。 黑衣少年看了他的神情,笑了一笑,说道:“你现在大概也已知道一些了。我未能为你尽力,很是过意不去。不知你可曾剖白冤情没有?” 宇文雄道:“多谢兄台关心。我已经见着了我的师父,得到他老人家许我重返师门了。” 黑衣少年说道:“喔,你已经见着师父了。你这大师兄的身份来历,你师父知道没有?” 宇文雄道:“都知道了。我师父此际正在黄村养病,离此不过百里之遥。你要不要去见一见他?”宇文雄已经可以断定这黑衣少年是自己人,心想不妨让他去见见师父,这黑衣少年武功高强,也许还可以留下来帮张士龙的忙。 黑衣少年吃了一惊,问道:“养病?你师父得了甚么病?” 宇文雄道:“就是因为给叶凌风这奸细气成了病的。如今已经延医调治,大概不会有甚么危险,你若要去见他,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寻找。” 这黑衣少年本来是要去找寻姑父说明真相的,但此刻他听说江海天已经知道了那假冒自己的叶凌风的身份来历,那么自己也就不必急于去见江海天了。而且他父亲也曾吩咐过他,除非是有很不得已的事情,否则在马萨儿国的王子未继位以前,是不许他表露身份的。话中之意,当然也就包括了不必急于和江海天认亲这件事在内。 黑衣少年沉吟半晌,说道:“宇文少侠,请恕我冒昧,我倒想先问你一件事。”宇文雄道:“咱们一见如故,有话但说无妨。”其实这“一见如故”,应该改为“再见”方才“如故”。宇文雄初会黑衣少年之时还是猜疑不定的。 黑衣少年当然不会挑剔他的言语,哈哈一笑,说道:“你半夜三更还在赶路,可是身有要事么。” 宇文雄心头一震,要知师父要他去代师清理门户,这是极端机密之事,师父也曾叮嘱过他,不许泄露风声给外人知道。这黑衣少年虽然是“侠义”,一路,但是未得师父允许,好不好告诉他这个秘密呢? 宇文雄一时踌躇未决,便先问那少年道:“说了半天,我还未曾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黑衣少年心道:“其实我的名字你早已知道了。”当下说道:“名字本来无关紧要的,像叶凌风这个名字不是本来很好么,但给一个奸细一用,可就要不得了。所以紧要的还是看人。你说是不是?”宇文雄想不到问他的名字却引起他一顿牢骚,甚是莫名其妙,只好点头说道:“是,是,但你的真名实姓可肯告诉我么?” 黑衣少年笑道:“我对姓名向不重视,随你叫我张三也好,李四也好,都无所谓。”宇文雄睁大了眼睛,心道:“这人怎么如此古怪,难道他是有甚么避忌,须得隐姓埋名?” 黑衣少年又笑了一笑,说道:“但你既然固执世俗之见,一定要我有个真名实姓以便称呼,我告诉你亦是无妨。我姓唐——”说到此处,发现宇文雄心有诧异之色,瞿然一省。心道:“哦,是了。刚才那女子将我的姓氏叫了出来,想必他也已经听见了。”便即改口道:“我是唐努乌梁的汉人,嘿,嘿,不幸得很,跟你那个做了奸细的大师兄是一个姓,也是姓叶,名叫慕华。”接着朗声吟道:“人于宋后羞名桧,我到坟前耻姓秦。这是从前有一个姓秦的人,在秦桧墓前做的诗。嘿,嘿,其实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即使同名同姓,又有何妨?” 宇文雄心想:“原来他是耻于与叶凌风同姓,故而发了一顿牢骚。”宇文雄怎想得到他是“正牌”的叶凌风,故而尽管他在话语之中已经透露真相,宇文雄还是未能领悟。 不过这黑衣少年却也不是胡乱捏造一个名字的,他的父亲叶冲霄原是马萨儿国的大王子,本姓“唐努”,“汉姓”才是跟他义父姓叶。故而这黑衣少年也有一个汉人的姓名和一个他本国的姓名。本国的姓名攻作“唐努弥支”“唐努”是姓,“弥支”是名。“弥支”的汉译即“爱慕中华”之意。叶冲霄因为曾受汉人大恩,妻子也是汉人,故而给儿子取了这个名字。做书人为了叙述方便,以后也就改称这个黑衣少年为叶慕华了。 叶慕华报了姓名,笑道:“你还未曾答复我的问题呢。”宇文雄道:“这个,这个——”叶慕华笑道:“要是你不方便说,那就不说也罢,我问得本来是有点冒昧。” 宇文雄道:“不,不,兄台请别误会。小弟其实也没有甚么特别的事。不过是奉了师父之命,要到四川去拜访几位武林前辈,这几位武林前辈都是朝廷重犯,不愿透露姓名的。”宇文雄因为叶慕华处处关心自己,不愿给他有个“见外”的感觉。他所说的也是实话,不过不够完全而已。因为他倘若到了小金川,当然也要拜访许多武林前辈,例如义军首领冷天禄、冷铁樵叔侄,以及青城派的萧青峰、萧志远等人的。 宇文雄虽然没有说出代师“清理门户”之事,但叶慕华何等聪明,一听心中就已明白,知道他是要去四川干甚么的了。 叶慕华心里想道:“我姑父既在病中,做徒弟的宇文雄不在他身边服侍,却要披星戴且地赶到四川去,不问不知,当然是奉了师父之命的了。听他刚才所说,我姑父已经知道了那小子的身份来历,而现在在四川“围袭”义军的清军主帅又正是那小子的父亲——出了名的残害百姓的刽子手叶屠户。将这两件事情连起来推究,莫非是那小子也已经到了四川,混进了义军之中?而宇文雄则是奉了师父之命去揭发他的?”叶慕华人极聪明,虽然没有完全猜中,却也对了个十之七八。 但叶慕华却不说破,只作了个意外欢喜的神情,笑起来道:“这可就真是巧极了,我也正要到四川去,宇文兄若是不厌弃的话,咱们正可以结伴同行,令师那儿,就留待以后若有机缘,再去拜谒了。”叶慕华是因为宇文雄身上负有重大的任务,故而要想与他同行,以便暗中保护他的。 叶慕华这么一说,宇文雄怎好意思拒绝?心想:“此人武功高强,有他同行,倒是一个良伴。只是若到了小金川,我的事情可不便对他明言。”于是问道:“不知叶兄是往川东还是川西?”叶慕华道:“我是前往川东,宇文兄呢?”宇文雄道:“我是前往川西。”叶慕华道:“可惜,可惜,咱们入川之后就要分手了。不过从这里到四川有数千里之遥,少说也要走半个多月吧?在路上我也可以向兄台请教许多武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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