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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祈圣因再次向宇文雄道了歉,说道:“过后我才知道是冤枉了你的二徒弟,真正的奸细是你的大徒弟叶凌风。”

  宇文雄又惊又喜,道:“甚么?是大师兄!祈女侠,你,你怎么知道?”宇文雄赋性忠厚,此时他喜得自己洗脱罪名,但大师兄竟是奸细,他却是做梦也料想不到的。

  祈圣因道:“叶凌风掩饰得非常之好,但那晚之事,他却也露出了两个破绽。宇文少侠,你还记得吗?那晚你师母叫你大师哥去东平镇执药,叫你去给我借一匹坐骑。因为你的大师哥是要到东平镇的,所以我要托他一件事情,我有一位朋友约我在东平镇聚会,我不知道这位朋友来了没有,因此托你大师兄在东平镇顺便给我打听一下。”宇文雄道:“不错,是有这么一件事。”

  祈圣因道:“这位朋友就是第二日恰巧及时赶至,救了我的性命的那位岳舵主。他名叫岳霆,是我丈夫的结义兄弟。”歇了一歇,祈圣因回头对江海天道:“说到这里,我又要代岳霆向你赔个罪了。岳霆救我之后,曾到你家大闹一场。这都是因为我当时已经伤重昏迷,只来得及和岳霆说一句话的缘故。当时我和岳霆未曾详细交谈,在我的心中,还只道宇文雄是奸细的。岳霆只听了我这一句话,就去向你的夫人兴师问罪,实是不该。”

  江海天喘着气说道:“过去的误会,不必提了。请你快点说这件事的真相。你刚才说到叶凌风受你之托,那晚到东平镇去打听岳霆来了没有的。”江海天的内功是天下第一,此时说话竟然不禁喘气,可以想见他内心的忧急惊惶!

  祈圣因也为江海天感到伤心,但兹事体大,不说不行的,她咬了咬牙,接着说下去道:“岳霆那晚其实是已经来到了东平镇的。东平镇只有两家客栈,他在较大的那家住宿。客栈的后墙,有他用金刚指力刻划的一朵梅花标记,这是他和我约好的暗号,我也曾告诉了叶凌风的。按说只有两家客栈,不难找到。可是叶凌风回家之后,却对我说,他已经找过了,并没有发现任何标记!这不是分明说谎吗?”

  宇文雄讷讷说道:“大师兄,他、他为甚么要这样?”

  祈圣因道:“因为他在镇上另有事情要办,他必须在你借了坐骑回来之前将事情办好,因此就不及去找岳霆了。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要在那匹坐骑上作弄我,他不能让我和岳霆会面。这样,才能够在第二天使得我孤单一人,落入他们所布置的圈套!”

  宇文雄更是吃惊,说道:“大师兄在镇上另外要办什么事情?你说的他们又是指些什么人?那匹坐骑,你最初以为是我下毒的,现在又怎么知道是大师兄了?”

  祈圣因道:“岳霆所住的那间客栈,正在镇上一家新开的酒店太白楼的对面。那晚二更时分,岳霆从窗口望出来,恰巧看见一个少年的背影,闪闪缩缩地走进太白楼。小镇上的酒楼是在入黑时分就关了门的,当时那间酒店却打开半扇门,岳霆隐约还看见里面是个黑影,好像是拖着那个少年的手,在门边讲了几句说话才进去的。有江湖经验的人可以猜想得到,这个少年,并非光明正大的到这家酒店访人,甚至和酒店的人并不相识,因此要和店内的人对过暗号,里面的人才放他进去。”

  江海天道:“岳霆知道这个人是叶凌风吗?”

  祈圣因道:“当然不知。否则第二天他也不会听信我的话,到你家去冤枉宇文雄了。他当时心有所疑,但一来他不知这酒店内是些什么人,二来他当时以为事不关己,也就不想多管闲事。不过他却记得很清楚,当时正是打着二更。宇文少侠,那晚二更时分,你在那儿?”

  宇文雄道:“我在王老头的家中,正在为你借他的那匹青骢马。后来我在东平镇口与大师兄会合之时,已经听得镇上打三更了!”

  祈圣因道:“着呀,所以不是你就当然是他了。我相信我这判断不错!”

  江海天道:“那间太白楼是甚么路道?在里面的是些什么人?你们事后可曾去查个清楚?”语声艰涩,平日的口音都走了样。

  祈圣因道:“太白楼是鹰爪孙开的黑店,那一晚御林军的副统领李大典和大内高手卫涣等人就藏在这黑店之中。不必事后,第二日我就碰上他们了。”

  宇文雄大惊失色,说道:“祈女侠,依你这么说来,竟是大师兄和鹰爪们串通了来害你的?你那匹坐骑也是大师兄下的毒?”

  祈圣因道:“不错。第二日一早,我去牵马的时候,正碰着他从马厩出来。他对我说,这匹马是你照料的,但他放心不下,所以特地在我临走之前,来看一看,看你是否已给它吃饱了草料。当时我对他毫没疑心,只是疑心你。现在想来,分明是他下的毒,却故意移祸东吴,要不然他何必特别对我声明是你饲的草料。他们倒是算得很准,我还未走到东平镇,坐骑中的毒发作,不能行走,他们的伏兵便立即出现了,带头的人正是李大典和卫涣!

  “江大侠,这件事现在总算是水落石出了,依我看来,应该被你逐出门墙的是你的掌门弟子叶凌风!”

  江海天冷汗涔涔而下,顿足说道:“尉迟舵主,祈女侠,多谢你们给我揭露了叛徒。叶凌风这小子,哼,哼!我杀了他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江海天是一手拉着林道轩,一手拉着李光夏的,此时他们两人都觉得师父的手心一片冰凉,林道轩惊道:“师父,你怎么啦?”李光夏道:“师父,你要不要歇一歇?”

  尉迟炯是个大行家。此时已是清晨时分,他一看江海天脸上的神色不对,吃了一惊,说道:“江大侠,你还是歇歇吧,待我给你找匹马来。”要知内功越好的人,一旦内息失调,生起病来,就越比常人沉重。从江海天所显露的诸般迹象,大汗淋漓,手足冰冷,说话喘气等等,尉迟炯深恐他有内息失调的危险,故而想劝阻他不要再用轻功赶路。

  江海天道:“不,我得马上去见林教主,见过了林教主。我就去找那逆徒算账!”祈圣因歉然说道:“江大侠,早知你如此的着急,我也不忙着告诉你了。门户是要清理的。但也不必急在一时呀!”

  江海天道:“我怎能不急,呀,你不知道——”祈圣因道:“知道甚么?”江海天心似油煎,说道:“唉,不必说了,总之我是愧对天下英雄!走,尉迟舵主,我和你比赛轻功!哈哈,你看,以咱们的脚力,不是胜过寻常的坐骑么?”

  笑声极是苍凉,听起来令人觉得比哭还要难受。尉迟炯心道:“江大侠英名盖世,却出了个不肖逆徒,也难怪他如此伤心!”尉迟炯是个粗豪汉子,不擅言辞。还未曾想出应该如何劝慰,江海天已越过他的前面十数丈之遥。尉迟炯夫妻只好加快脚步跟上,心中暗暗祷告:“但愿江大侠不要一气成病才好。”江海天拖着两个孩子,他们夫妻跑得气喘吁吁,兀是始终落后数步。

  尉迟炯只道江海天是因逆徒败坏他的门风以致伤心恼恨,却不知犹有甚于此者。江海天还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缘故,而是为了抗清的大业,为了无数英雄的性命,可能因为他的过错,而丧在叶凌风手上。

  群雄是因为信任他才选了叶凌风做援川一路的义军首领的,这一路义军集中了各派弟子的精英,他们所要赴援的小金川,又正是目前战争最吃紧之处。任务是如此重大,集中在义军中的人才是如此众多,倘若大事坏在叶凌风手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江海天是个责任心极重的人,这样的一个打击当真是比要了他的命还要难受!

  江海天展开绝顶轻功,百多里路程,天亮不久就赶到了。当他到达黄村的义军总部之时,只觉得胸口发闷,冷汗都已湿透了衣衫。要不是运功强力支持,几乎就要当场倒下!

  天理教与张士龙手下的头目都有认识江海天与林道轩的,见他们来到,连忙说道:“教主正在等待江大侠和轩哥儿呢!请你们现在就进去吧。”林道轩听得他的爹爹已在这儿,稍稍安心,但却也不禁无疑:“我师父来了,爹爹为甚么不出来迎接?”

  张士龙将他们带到一间情子,林道轩一看,只见他的父亲躺在床上,面如黄蜡,被褥上血迹斑斑。林道轩大惊道:“爹爹,你怎么啦?”

  林清霍地坐了起来,说道:“江大侠,真想不到今日得以识荆。虽然晚了一点,你却是来得正是时候。小儿得你收列门墙。我是甚么都放心了!打仗嘛,总是有胜有败,也总是有伤有死,这算不了甚么,只要不断有人接上来就行了!”

  原来林清是因为掩护手下杀出皇宫,身上受了好几处枪伤,流血过多,已是命在垂危了,他是因为看见儿子与江海天一同回来,精神陡振,这才现出“回光返照”之象的。

  江海天道:“教主,你安心养伤,别忙着说话。”林清摇头道:“不!我有一件极紧要的事,非得马上和你说不可!”

  江海天粗通医道,见林清伤得如此之重,脉息又已微弱散乱,知是凶多吉少。当下强忍悲痛,紧紧握住林清的手,将一股内力输送进去,支持林清说话。

  林清说道:“江大侠,这件事你会很伤心的。但我不说不行。你是否有个掌门弟子名叫叶凌风?”

  江海天心头一震,说道:“不错。他怎么样?”

  林清说道:“你可知道他是甚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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