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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独孤飞凤暗暗吃惊,心中已然明白,完颜定国使出了这根“绿玉杖”,那是有心要把鲁世雄置于死地的了。

  鲁世雄却不知道这根“绿玉杖”的厉害,对方既然只用竹杖,他当然不能拔出佩剑。心中想道:“我用什么兵器来应付他呢?若是只凭一双肉掌,这小王爷心高气傲,恐怕会当作我是轻视他。”

  眼光一瞥,忽见一个孩子手上拿着一柄木剑。原来这是王府管家的孩子,和几个和他一般年纪的顽皮孩子,拿了木刀木剑,学着戏台上的将军武士来耍刀弄剑的。如今他们要看小王爷和郡马比武,已经停止戏耍了。

  鲁世雄笑道:“小兄弟,借这把剑给我一用。”那孩子道:“借就借给你,你可不要弄断了才好。”鲁世雄道:“小兄弟,放心,不会弄断的。”

  鲁世雄接过木剑,施了一礼,说道:“请贝子指教!”完颜定国道:“好说,好说。鲁大哥不必客气!”“哼”的一声,重重的一杖就击下来。

  鲁世雄举起木剑一迎,独孤飞凤正自心想这柄木剑非断不可。哪知出她意料之外,竹杖木剑两皆无损,那柄木剑似是附在竹杖上似的,随着竹杖的震荡之势,荡过一边。

  完颜定国猛力地一杖击下,对方的木剑轻飘飘地跟着他的竹杖移转,就似纸片一般,他的气力使得再大,也是不能击断木剑。连使数招,不能摆脱木剑的纠缠,心中大大吃惊。

  完颜长之却是吁了口气,心里暗暗欢喜,想道:“鲁世雄果然是给了我的面子,不想叫我儿出丑。”他是知道鲁世雄并不知道这根绿玉杖的厉害的,假如鲁世雄是存心要和他的儿子见个高低的话,会把这根绿玉杖当作寻常的竹杖,刚才的一招,他就会使出内家真力来震断竹杖了。当然,如果这样做的话,断的将是木剑而不是竹杖。如今木剑不断,那就是证明了鲁世雄并没使用内力,无意和他儿子分出高低。

  完颜定国几次摆脱不开,满面通红,陡地大喝一声,把全身气力都使了出来,力贯杖头,竹杖一沉,戳向鲁世雄膝盖的环跳穴。

  完颜定国生于王家,自小耽于逸乐,并非专心练武。故此他的年纪虽然与鲁世雄差不多,功力却远不及鲁世雄精纯。不过,虽然如此,毕竟他也是金国第一高手的儿子,用上了内家真力,竹杖这一挑一戳,也当真是非同小可的。

  鲁世雄若然与他较量内功,这小王爷非受内伤不可。鲁世雄无可奈何,只好斜跃闪开。这么一来,完颜定国的绿玉杖也就摆脱了木剑的纠缠按拍。

  完颜定国得理不饶人,绿玉杖竟是狂风暴雨般地疾攻过来,转瞬之间,鲁世雄的身形已在碧莹莹的绿光笼罩之下。完颜定国一轮猛攻,把鲁世雄打得手忙脚乱,步步后退。

  鲁世雄暗暗吃惊,不过,他却不是害怕给小王爷打败,而是吃惊于他这点穴法的神妙。心里想道:“听说完颜长之的点穴功夫是从穴道铜人的图解上学来的,穴道铜人的图解经过了他们多年的研究,据说已经研究明白的不过十之一二,完颜长之的点穴功夫传给儿子,想来这小王爷所得的又还不到他爹爹的一半。如今这小王爷所使的点穴功夫已经是这样厉害,倘若能够参悟了穴道铜人的全部秘奥,天下还有何人能敌?”

  独孤飞凤也在暗暗吃惊,她可是真的为鲁世雄担惊害怕的了。她看得出来,小王爷招招都是杀手,哪里是寻常的较技?

  独孤飞凤心中所爱的虽然不是鲁世雄,但如果小王爷杀了鲁世雄,这总是为了她的缘故。她又怎忍见鲁世雄为她而亡?

  班建侯赞道:“好一个惊神笔法!”完颜长之从穴道铜人图解上所领悟的功夫,创为“惊神笔法”,本来是要用判官笔的,但他别开生面,用绿玉杖来替代判官笔,这“惊神笔法”就更是奇诡莫测了。因为穴道铜人的图解,都是集中在完颜长之手上 ,所以班建侯虽然是日常院务的主持人,知道“惊神笔法”之名,真功夫也还是今天才第一次看到。

  完颜长之微笑道:“他还差得远呢!只不过鲁世雄让他罢了。”

  班建侯半信半疑,他的武功逊于完颜长之一筹,一时还未能看得出来。他可是有点害怕,小王爷一个失手伤了鲁世雄,王爷的儿子打伤女婿,喜事变了祸事,这就未免太煞风景了。

  座中诸人,各怀心事。忽见绿光大炽,完颜定国的竹杖疾击三下,鲁世雄接连三个觔斗避开。最后一个觔斗几乎是贴着地面,身子似风车般地打过去。众宾客轰然叫好!他们不知道完颜定国的绿玉杖可以取人性命,只道小王爷不过有心炫技而已。难得有这个奉承的机会,于是纷纷向完颜长之称赞小王爷的武艺高强。有的贺客想起了鲁世雄也是“郡马”的身份,在讨好小王爷之余,也应该讨好郡马,说道:“攻得好,闪得也妙!小王爷与郡马真是旗鼓相当,各有千秋。难得,难得!”有的说道:“郡马的功夫当然也是很不错了,不过还是小王爷稍胜一筹。”这些人是拍马专家,在拍马之时,想起了亲疏之别,女婿虽亲,总是不及儿子,何况鲁世雄只不过是“干女婿”呢!

  众宾客以为小王爷不过炫技,只有独孤飞凤明白,鲁世雄那三个觔斗实已是三次死里逃生!在最危险的那一剎那,她不由得自己尖声叫了起来。幸亏在那个时候,众宾客也在轰然叫好,把她的叫声遮盖过了,这才不至于显得太过凸出。不过附近的人还是听得见的,有个拍马专家笑道:“格格不必担心,竹杖木剑都是伤不了人的。”有个长舌贵妇则在背后偷偷议论:“女生外向,这句话真是一点不错。一嫁了人,就总是丈夫亲了。你听到凤格格的叫声没有?她害怕她的哥哥打伤她的丈夫呢!其实竹枝又伤不了人,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完颜定国听见了独孤飞凤的叫声,也听见了那长舌妇的议论,心中妒火更盛。鲁世雄翻了三个觔斗,脚步还未站稳,他扑过去又打了。

  完颜长之皱着眉头听那宾客奉承他的儿子,忽地站起身来,走进场中,摔袖一卷,把完颜定国的绿玉杖夺出了手,说道:“你妹婿已是手下留情,你还不认输么?”

  完颜定国愕然说道:“爹爹,怎么是我输了?”心里想道:“好在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见了他是在地上打滚,躲闪得那么狼狈。爹爹你虽是有心帮他,这几千客人却都知道他是给我打败了的!”

  鲁世雄赔着笑脸说道:“哪里,哪里。贝子杖法精妙绝伦,小婿平生未见,甘拜下风!”说罢把木剑还给那管家的孩子。那孩子满不高兴地说道:“你虽然没有折断我的木剑,却把它弄得沾满污泥了。”

  完颜定国大为得意,说道:“爹,鲁大哥自己也认输了呢!”

  完颜长之“哼”了一声,说道:“你还不知道,你瞧你的身上,这是什么?”

  完颜定国低头一看,不由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原来在他所披的那件白狐裘上,当胸之处,有三点赭红色的污点,手指一抹,泥屑沾到了他的指上。完颜定国这才知道:鲁世雄刚才在地上打滚,乃是有意把木剑沾上污泥的。自己身上这三点污点,不用说就是鲁世雄的剑尖点到了他的身上留下的。假如鲁世雄要取他的性命,用的虽是木剑,以鲁世雄的内力,也可以在他的胸口开三个窟窿了。

  完颜定国吓得冷汗涔涔而下,虽是心中恼怒,也只好向鲁世雄低头认输。鲁世雄毫无骄矜之态,赔笑道:“咱们是自家人练武,不过博个亲友一粲,谁胜谁败,何必这样认真?若然当真要论输赢,小弟是早已输招了。”鲁世雄说话十分得体,替小王爷保留了面子,完颜定国心中之气才稍稍减了一些。宾客中除了几个一流的高手之外,十九都是莫名其妙,只道是他们郎舅彼此谦虚,于是向两方面都恭维了一番。

  婚宴过后,依照王室的礼节,由新娘的长辈送入洞房。新娘先入,郡马则要留在外面,待侍儿传唤,才可进去。完颜长之的妻子早逝,本来他可以请一位长辈女眷送新娘入洞房的,但他却亲自执行了这个任务。众人都道是他疼爱这个干女儿,谁也没有起疑,只有羡妒而已。

  进了新房之后,独孤飞凤忽道:“爹爹,我有话说。”完颜长之把手一挥,四名侍女退下。

  独孤飞凤道:“十多年来,多蒙爹爹抚养之恩,如今女儿已为人妇,应该有自己的家,不能再累爹爹操心了。”

  完颜长之怔了一怔,说道:“你要搬出王府?”独孤飞凤低头应了一个“是”字。

  完颜长之道:“定国行为乖谬。今晚之事很是失礼。不过我会管教他的,你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独孤飞凤道:“我怎敢怪哥哥呢?不过,我想了又想,还是住到外边的好。一来为了王府的体面,二来也省得他有依人篱下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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