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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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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色初开,晨风扑面。陈保明行进山道,爬上土岗,忽觉肩头给人一碰,跄跄踉踉斜退几步,几乎跌倒。陈保明止步回头,见姜老头子拈须冷笑,不禁大怒喝道:“你这是诚心挑衅?” 姜老头子笑道:“你这个少年,走路怎如此慢法?害得我收不住脚,几乎给你绊倒,你还说呢!你说我诚心挑衅,你昨夜贼眉贼眼地偷张别人窗户,又该怎么说法?” 陈保明被姜老头子拿话逼着,答不出来。满面通红,一捋衣袖,索性扑上前去,一照面便是“豹虎推山”,弓步阳掌,倏地推出。姜老头子微微一笑,含胸吸腹,身子往下一沉,右掌上穿,搭在陈保明左臂底下,右掌也平击耳门。陈保明一出手,招数就被别人破了,急连用两个“倒辇猴”,退步阴掌,退守之中,暗藏变化。姜老头子看他出手,已知是太极名门弟子,难得他如此年轻,败而不乱,所以不愿出辣招,下煞手,这是暗中让他的意思。 陈保明下不了台,情知不敌,仍要上前,当下一老一少,又再交锋。姜老头子立心看他的家数功夫,一味和他游斗,打得好像两人对拆拳术,竟不像真个厮拼。 姜老头子拿陈保明戏耍,把姜凤琼姑娘在旁边看得纳罕。她心中嘀咕:不知爷爷今日为什么这样“胡闹”,无端端的找这个小伙子的麻烦。 姜凤琼正看得纳罕,见陈保明倏地退出圈子,扬声喝道:“老前辈,我不是你的对手,甘拜下风。敢问有什么地方得罪你老?”他和姜老头子拆了二三十招,处处受制,进攻退守,两俱为难。而且好几次看着姜老头子掌锋,已自堪堪扫到,却又倏地收回。情知是人家让着自己。心想:这老头子看来不是清廷鹰犬,否则不会如此相让。既然打他不过,只好扬声相问。 姜老头子哈哈一笑,止步收拳。却又倏地正容问道:“少年人,你既知谦让,我也不难为你。只是你却得据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你昨夜为什么偷偷在我房外张望?第二,你是太极门哪一位名师的弟子?” 陈保明面红耳赤,讷讷不能出口。他正考虑该不该把自己的身分告诉一个陌生的老者。这时姜老头子又迫上前,双目炯炯,盯着他问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保明给姜老头子迫得很窘,正不知如何应付。姜凤琼忽上前插问道:“我看你的拳术很像我一位姓丁的朋友,你跟丁剑鸣学过拳吗?” 姜老头子急睨视姜凤琼,示意叫她不要多言。陈保明给这一问,顾忌少了许多,急答道:“你说的可是丁晓?我没跟他父亲学过拳,但他却是我的师弟。” 姜老头子诧然问道:“那你定是太极陈的子侄辈了。丁晓几时到陈家沟的?”当时太极门只分两派,非丁即陈,所以姜老头子有此一问。 陈保明羞惭答道:“晚辈有辱家门,太极陈是我的叔叔。丁晓到陈家沟约莫有半年了。” 姜老头子哈哈笑道:“你不必羞惭,打输给我,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的父亲若论班辈,大约还要比老朽略小半辈。” 陈保明大吃一惊,方待请问,姜凤琼却又忍不住口,抢着问道:“那么丁晓现在是在你的家中,不是在义和团吗?” 此语一出,姜老头子和陈保明两人面色都变。姜老头子面挟寒霜,对着陈保明呵斥姜凤琼道:“这个孩子总是爱乱说话。陈兄,你别见笑,她以为江湖上有点来头的人都是义和团的,真是孩子之见!”说着,又盯姜凤琼一眼,再次示意,叫她不要多话。 陈保明却不理会姜老头子唠叨分辨,喜滋滋地说道:“你们原来知道丁晓的底细,他没有参加义和团。不过义和团中的人,我倒认识一二,你们若想去,我可以给你们指引。” 姜老头子沉着面说道:“谢谢你小哥热心,我们不想去,也不要你指引。”陈保明给泼了一盆冷水,甚不痛快。姜凤琼刚才给爷爷呵斥,也噘着嘴直生气。 原来姜老头子世故极深,听了陈保明的话,已另有打算。他现在正是清廷搜捕,不能露面的黑名单人物,他虽知道陈保明是太极陈之侄,也不愿向他说出自己的身分。而且他怕陈保明少年口疏,会给他带来麻烦。 陈保明也是个城府颇深的少年,当下话不投机,便想告退。但他仍然执礼问道:“一直还没有请教你老的大名?可以……” 姜老头子不待他说完,截着道:“萍水相逢,何必留名。小哥,你自赶路,我们还要回去。” 陈保明点头道别,转身便走。姜老头子忽然又把他唤住道:“你且慢,我还有两件事情。第一件是拜托你通知丁晓,说他父亲很想念他,要他回家。” 陈保明眨眨眼睛,“哦”了一声道:“第二件呢?” 姜老头子笑道:“你忘记刚才交手之后,我问的两个问题了吗?第一你昨夜为什么偷偷在我的房外张望?第二你是哪位名师弟子,你答复了后一问题,却还没答复前一问题呢!” 陈保明又羞又气,这简直是有点像“逼问口供”,刚才打败给他,给他追问,还可强忍,现在他已知道自己是太极陈家的子侄,仍是倚老卖老,咄咄迫人,未免太不给面子。陈保明当下悄声说道:“老前辈既然要问,我只好冒昧说了。我见这位‘兄台’——说着,用手指了指姜凤琼——留有耳环痕迹,年少无知,生出好奇之心,所以偷偷张望,你老要怎么处罚,我没话说!” 姜老头子怔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陈兄犯疑了?我这个孙子自幼柔弱,是我怕他长不大,所以自幼将他当女孩打扮。琼儿,你上来和陈兄相见。” 陈保明一听完姜老头子的话,蓦的回头,绝尘而去,口中嚷道:“多谢你老不加处罚,我不麻烦你们了。”他是负气而去了。 陈保明负气而去,竟将姜老头子请他通知丁晓的事置之脑后。原来陈保明胸襟比较狭隘,想法也与姜老头子有很大的不同。他知道丁晓是为拒婚出走的,同时他在江湖上这么多年,也时时听得武林前辈谈起丁剑鸣为人,多数说他结交官府,轻视同道,陈保明听得多了,自然对丁剑鸣没有好感。如今听得姜老头子要他转告丁晓,要丁晓回家,他从心底就产生反感。所以在姜老头子郑重交托时,他只是“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事情过后,他更是心中冷笑,暗暗骂道:“这老家伙,还想我给他把丁晓拉回去呢。哼,一定不是好路道。”他又忆起当他提起义和团,想给他们“指引”时,姜老头子那副神情,他更是越想越不高兴,以为姜老头子纵非官府鹰犬,也定是敌视义和团的人。他不知道义和团的总头目却正是这“老家伙”的徒弟。 不但此也,陈保明因为少年气盛,这次给人打败戏弄,觉得是一大耻辱的丢脸之事。因此他非但不通知丁晓,对什么人也没有提起。也正因此,所以朱红灯找他的师父,一连几年都找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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